庄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却也将各色茶果铺了一桌子,请黛玉略用一点儿。
黛玉犹豫着拈了一个面果子在手里,见那两个庄户家的女儿天然质朴,言笑无忌,不免有些亲近之意。
当下彼此互通姓名,这两个女孩儿一个没有名字,家里只叫大丫头,一个叫朵儿。
虽然是寻常庄户家的女儿,但衣裳倒还整齐,面上也红润,大丫头年长些,有一双活泼灵动的眼睛,朵儿年幼些,脸圆圆的,小手胖乎乎的。
两人抓着果子吃,问黛玉:“不是说你们富贵人家锦衣玉食,你怎么这么瘦啊?”
黛玉道:“是我自幼多病所致。”
“也是你吃得太少了吧,”朵儿磕着松子说,“我娘说,嘴壮才好养活呢!”
她的嗓门响亮,听着特别有说服力。
吃完了果子,两人想出去玩,觉得屋里没意思,但黛玉不去,她们惦记着长辈的嘱咐,只好留在屋里。
大丫头就说:“咱们来玩办家家酒。”
她年纪大,无形中领导起了两个小的,朵儿同意,黛玉就见她们下去拿来些小碟子小碗,还拿来朵儿娘的红头巾和红裙子,学着村子里嫁娶的样子扮演起来。
黛玉被推举为新娘子,只要乖乖的坐在那里就行,红头巾盖在她的头上,眉心还点了一点胭脂痣。
她本就生得粉妆玉琢,这么“打扮”起来,在小孩子眼里简直漂亮得不得了。
大丫头和朵儿都激动得拍起巴掌来,恨不得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黛玉羞涩地低头笑,轻轻晃了晃脑袋。
两人将小碟子小碗摆开,假装上面有饭菜,念念有词,忽然大丫头叫了一声儿:“没有新郎倌儿!这可怎么办!”
酒宴都摆好了,新娘也有了,却没有新郎倌,这可是个大问题。
朵儿和大丫头商议着:“要不要把住儿他们叫来?”
大丫头还记着她娘的嘱咐,连连摇头道:“娘说了,小姐是尊贵人,不叫咱们随便带人过来,免得冲撞了。”
朵儿忧愁地用两只小手托着腮,眼睛望天:“那可怎么办呀……”
黛玉拿出自己的小熊玩偶,她抱了一路带过来,笑道:“用这个代替行不行呢?”
大丫头皱着眉头过来看,觉得可行,征得黛玉的同意,和朵儿把小熊抱在怀里稀罕地揉了好一会儿,才放在黛玉对面代替新郎倌。
就这么像模像样的玩起了扮演游戏。
等到下午该回去的时候,惜春早就醒过来了,让奶娘领着去找兄姐们,贾理来叫黛玉,却见她和伙伴睡在炕上,一只小拳头握起来放在脸旁,“新娘妆”还没卸下,道具在旁边乱糟糟的堆着。
贾理不禁会心一笑,取了件大披风裹住她,轻轻把她抱出去放到车上,湘云迎春等都玩得精疲力尽,回程路上车轻马快,很快就到了家。
贾母正挂心,见贾理抱着黛玉进门,忙让他把黛玉放在榻上,掀开披风摸了摸脸,触手温热,这才放了心。
宝玉和湘云歇息了一路,精神复又恢复过来,围着贾母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见闻,兴奋得不肯消停。
这时有人来请贾理,贾理便走了。
贾理走后,黛玉方迷迷蒙蒙醒了过来,睁开眼见到窗纸上透过昏黄的光,身边坐了一个人,顿生仍在梦中之感。
贾母见她醒了,搂着她笑道:“乖乖,可不能再睡了,再睡仔细晚上走了困。”又问渴不渴,饿不饿。
黛玉糯糯的叫了声“外祖母”,趴在贾母的肩膀上往外看,“我怎么回来了……表哥呢,怎么不见表哥?”
“真是睡糊涂了,还问你表哥呢,你表哥刚才出去了。他一路抱着你,生怕路上颠簸着你,不然你也睡不了这么安生。”贾母怜爱地摸着黛玉的额头,语气带笑。
她也没想到理儿能和玉儿这么投缘,这也是两个孩子的缘法。
黛玉懵懵懂懂地应着。
……
贾理出了二门,见徒桦的侍从常云带着人等在那里,见他来了,忙上来请安,递了一封书信,说:“我们小爷给三爷的信,再三嘱咐我们带回三爷的回信去。”
“六哥还是这个急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贾理拆开信扫完了,命人招待他们吃茶,自去书房写回信。
徒桦不敢忤逆王妃娘娘,这些日子在家中煎熬,只好一日数封信骚扰贾理,贾理有时回,有时只写个收条。
结果徒桦急了,催促他非写回信不可。
才走到书房,只见贾政新收的两个清客詹光和程日兴联袂走来,笑道:“好教三爷知道,三爷上回叫我们画的小人儿画,我们已经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