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衣随手在地上抓了块石头扔到一边,淡淡道:“那还能怎么办,不过有你在,我放心。”
李凤鸣皱眉不解:“这是什么话?”
“你不是有井底求生经历吗?不是也没死吗?”
林无衣话落,李凤鸣半天没啃声,想到自己八岁入皇子院,天天被其他皇孙欺负的皮青脸肿,扔在枯井下三天无人问津,若不是老天下雨连尿都喝不上。他不禁苦笑,走到林无衣身边靠着坐下,看着洞口方向。
他喃喃道:“几年前廊州突然出现个商人,生意做遍大周,我有幸在京郊见过他一面,一见面我大惊,这人我竟然认识。”
李凤鸣忽回头看着林无衣撇一边的侧脸,用手肘撞了林无衣,笑道:“你猜他是谁?”
林无衣听话先是一惊,等到李凤鸣问她,已然知道李凤鸣将她的底线调查的清清楚楚,自己还跟人装了这么一场,遂恼羞成怒道:“不猜。”
李凤鸣轻笑,继续道:“一年前,征北大将军李承忠回京复命,又带给我一个消息,说是段文段大人没死,在北部种地。你说好笑不好笑?”
林无衣简直要哭了,这是要把她扒干净,跟她摊牌,转头瞪了李凤鸣一眼:“你说呢?”
李凤鸣了了,他扶着肚子眼泪都给笑出来了,见林无衣气的胸腔起伏,半天收声,眼神在微光下更显温柔。那声音轻的像雾,擦过林无衣耳边:“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洞里安静的什么声音的没有,林无衣身上的衣服还未干,脸却不自觉烧起来。心下暗骂:这又是什么圈套?敢诳老娘试试!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靠林无衣更近了些,林无衣慌的往后一闪,噌的站起,别开几步。
李凤鸣更想笑了,他跟着站起继续道:“小陆先生,原名陆晓云,师承春城派陆均遥,曾随着陆均遥去刺杀沧海大哈王,未成,坠火山而亡。两年后改头换面,以小陆为名,藏在因旨村内,教你读书写字,与你名为师徒,实则同党。”
林无衣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你们受命于赵王,接的命令是杀人灭口,却偷梁换柱,将人送到廊州,改名换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陆晓云是怎么被抓的?”
李凤鸣说话看着林无衣的眼睛,将她心底猜测作实,她颤声道:“是……赵王做的?”
“你以为他让你杀我只是杀我吗?”李凤鸣说话靠近两步,逼近林无衣。
林无衣想躲,两腿却像是灌了铅,一点移不开来,她抬头,李凤鸣高挺的鼻梁近在眼前,见他唇边一动,笑了笑,更是不知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不管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他都是得利者。借我之手,既能挑起胭脂军的仇恨,又能替他灭口。你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吗?”李凤鸣的眸子又黑又深,他压着声音,气息打在林无衣额头上。
林无衣因紧张而涨红的眼看向李凤鸣,只觉自己正被嘲弄:“想让我指认赵王吗?”
李凤鸣摇头笑笑,错步站在林无衣肩侧:“你只会当堂反水指认我让你诬告赵王,不是吗?”
林无衣被说中,倒是笑了:“你知道就好。”
李凤鸣叹气:“林无衣,九岁携同伴杜子苏潜入敌营,盗出沧海六部详尽地形图,此地形图帮助胭脂军取得封冰大捷。永平六年夏,圣上摆宴为征北军庆功,封林无衣为蓬莱县主,林无衣不授,道:‘县主能带带兵打仗吗?’圣上笑答:‘不能,但可以在孤的皇孙中任挑一人为夫婿。’林无衣道:‘那多没意思,我不要夫婿,我要当大将军,上马杀敌,踏平沧海!’圣上大笑嘉许,出入将其带在身边。那年秋闱,林无衣一袭白衣,身骑白马,夹在一群皇孙贵子间策马扬鞭,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李凤鸣眼光一闪,望着林无衣侧脸:“骄阳在霾,明珠蒙尘,甘心吗?”
林无衣呲笑一声,抬头道:“什么骄阳明珠,那是没人告诉我,当县主有良田百顷,仆从三千,宅府成排,吃不完的山珍,穿不完的绫罗。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多好处,别说挑一个皇孙了,全收了也行。”
李凤鸣语塞,半晌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发自肺腑。”
林无衣一扫晦暗,骄傲起来:“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
“我真想信了你的。”李凤鸣曲指在林无衣扬起的脑门叩了下,心下那道不尽的话全在指尖这轻轻一触。
山洞里忽咕隆隆响起,两人背后的山洞尽头突然开出一扇门,一片暖光从门里照出来。
李凤鸣先前一步将林无衣挡住,望着这门半天,只闻到一股腐臭,耳边车辙碌碌,一个白头苍苍形如槁木骷髅的坐在一轮椅上缓缓出现。
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具会说话的干尸,那干尸扯着已经紧绷在脸的腐皮,似乎是想笑,发出从地狱里滚过的嘶哑声,看着两人痉挛式歪了歪头,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