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直到出了皇宫大门,都没回过味来。
一边打仗……一边筹钱??
可怜那些为大景操持了大半辈子、胡须都熬白了的老头们,反应过来时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胡闹,简直胡闹!
切不能这些黄口小儿,毁了大景百年基业。
文臣们臭着脸踏上了回家的马车,一心想着对策连一旁牵马徐行的正主儿都没顾上。
慕昱珎有一搭无一搭地抚摸着踏雪的鬃毛,看着那些气势冲冲的老头,好笑的摇摇头。
“元彻,人送到了?”
“回王爷,今晨小的亲自将王妃送到苏府的,绝无差错。”
慕昱珎点了点头,“今儿本王也不能太早回府,不然老夫人问起来又是件麻烦事。”
元彻和元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戏谑。
“不若,王爷也去苏府?”
元黎看着王爷无所事事的在路上漫步,贴心的问了一句。
慕昱珎脚下一顿,斜睨了他一眼:“本王去那里作甚,难不成还是本王的娘家?”
元黎被怼了回来,瘪着嘴角耸了耸肩。
慕昱珎沉吟片刻,翻身上马:
“走,去易府。”
……
苏挽清在床上生生躺了一整日,简直将受伤体弱命不久矣之感演了个十成十。
她觉得自己现在去戏班子独挑大梁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挨到回府之日,她恨不能踹了马车直接飞过去。
若她所料不错的话,这次慕昱珎进宫便是商议西北战事,那么不论朝臣如何反对,此战不仅会打,而且还是慕昱珎坐镇后方。
而她的父兄,却成了此次博弈的牺牲品。
不是邬丽与大景的博弈,而是大景内部的博弈。
苏挽清坐在马车上,面色微寒。
上一世她心灰意冷,全无斗志,将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全数抛在脑后,只知父兄皆是遭人诬陷,却并没有探查背后的缘由,直至这两日,她才意识到背后水之深。
西北一战,易小将军请命出征,率五万兵马奔赴前线,而后方,慕昱珎举国之力筹备粮草兵马一月之久,终于如数运往前线。
本来皆大欢喜之事,路上却出了岔子。
宜州西直道为京城到荆北、灵关最快的交通要道,而父亲原先曾在宜州任巡抚,又通晓军政要务,此番便被陛下派去宜州镇守大军后身,而兄长则任押运官,负责护送监运粮草。
然而就在途径锡尔湖时,几百车粮草尽数倾翻,父亲闻信连忙将储备粮全部提出来,却发现仓库里本该新鲜的谷子,都已经发了霉。
此事发,陛下震怒,下令即刻捉拿父兄二人,而边关战士更是士气大挫,一连三场败仗,直至将易小将军逼进河谷之中。
苏挽清指甲渐渐嵌进肉里,丝丝缕缕的疼痛让她眼眸恍惚几下,回过神来。
她拧着眉轻呼了一口气。
这很明显是个局,一个针对她苏家的局。
且不说父兄正直一生,以家国天下为重,如今国难当头,怎么会做轻贱粮草之事呢。何况筹备粮草是慕昱珎主掌之事,她父亲再怎么也不会在这上面动脑筋。
可那人偏就信了。
遥想那日京城门口,两辆囚车缓缓驶进来,无数人或愤怒或咒骂地将烂菜叶臭泥巴往囚车上扔,而最前面黝黑的马背上,正是那张她承载了无数希望的面孔。
苏挽清眼中浮起一丝水汽。
曾经有多么期望,如今便有多么失望。
甚至她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不惜去牢里胖揍了父兄一顿,极尽羞辱。
苏挽清贝齿越咬越紧,最后一拳捶向了旁侧的座椅。
慕昱珎,你怎么忍心。
“小姐,到家……到苏府了。”
马儿踏了几下停住,红棉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挽清回了神,听着红棉刻意的改口,心头不由泛起了丝丝酸楚。
是啊,她早已嫁为人妇,就算王府千般不是,那也该是她唯一的归属。
而苏府,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
苏挽清轻吸鼻子,调整了下情绪,掀开帘子弯身走了出来。
苏府的仆人早已经将脚凳摆好,小厮正毕恭毕敬的站在旁侧。远处,两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台阶上,见她出来,连忙撩袍子跑来。
先到的那人一个大跳奔至车前,笑道:“阿姐,今日怎的想起回家来了。”
苏挽清目光扫看了两眼,面前的少年长得还算清秀,模样讨巧,身上墨绿色的绸缎绣着精致的纹样,年纪不大倒显着贵气。
“嗯。”
苏挽清难得少话,也没多理他,便由红棉扶着,轻步下了车。
少年一时笑容僵在脸上,尴尬的站在原地。
“清儿来得着实仓促,打兄长个措手不及呢。”
后面青灰色的男子淡笑着走上前来,上下看了苏挽清几眼,忽得作了个揖:“下官苏伯川见过洹王妃。”
苏挽清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男子的容貌,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礼搞昏了头。
“兄长这是做什么。”
面前弯身行礼之人正是她的大哥——苏伯川,而方才的少年则是她的小弟,苏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