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漪若自动忽略掉了林伊的半句话，继续追问：“我跟普通的‘虚应者’有什么不同吗？”

“普通的‘虚应者’只能感知到念体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的只能感知到所谓的‘存在感’；净眼则是通过视觉视认念体；而你则是通过五感融合来感知念体，并且能够在脑中清晰地再现念体的具体形态，甚至还可以感应到一定范围内其他人散发出的念能量，这种素质远远超过一般的净眼持有者和‘虚应者’了。毕竟你不是正常人类，所以没有净眼之类正常的东西……”林伊说道，司空漪若开始认真思考起这是否算是林伊特有的表扬人的一种形式，不过林伊的下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听好了，接下来的话，算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大约关系到你在这个世界到底能存活多久，所以十分重要。”

即使已经习惯了林伊一贯的冷面孔，但司空漪若依然可以听出林伊话语里不同寻常的严肃意味，她收起了之前轻松的心态，凝神等待林伊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魔眼之所以成为律师协会招收新人的考核标准之一，就在于它的重要性。一般而言，能‘看见’是一切的前提。”林伊重点强调了“看见”二字。

“而能够看见并理解的东西，理论上都能触摸。哪怕是光。”林伊的手掌在空中握紧，仿佛手中握着一束光，“我们能看见光线，我们知道光由光源产生，知道光具有波粒二象性，也知道光的传播速度……我们看见它并理解它，唯一的问题是我抓不住它，因为光跑得太快了。如果我的手能以超光速运动，也许我现在就能握着一束光。”

“一切能够被眼睛看见被大脑理解的东西，理论上都可以用手触摸到，问题只不过是身体能力的限制罢了。”林伊再度强调了一遍，“你在地球上摸不到太阳，假如让你乘宇宙飞船去摸太阳，你依然可以摸到，只不过在你摸到太阳之前身体就被烤化了。而抛开这些身体上的限制，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人所触摸。到这里你都理解吧？”

司空漪若点了点头。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里的‘心灵’实际上就是我们的大脑。视网膜后面直接连接着视神经和大脑，能够看见的东西都可以经由视神经将信息传递给大脑，再由大脑进行理解。这个从看见到理解的过程，我们称之为‘意识’。人类无论想对客观存在的物体做出怎样的改变，首先要在意识中认知这一物体，让客观对象在意识中存在。人类做的任何行动，比如伸手去触摸一个物体，都必须先有意识，才有行动。

“而这个意识产生的过程，佛家称为‘观想’，道家称为‘修性’，指的都是对客观对象从看见到理解的过程。虽然各种典籍中在这方面的论述里都会或多或少掺杂一些哲学或者道德上的内容，但本质上就是一个认识事物的过程。

“无法看见并理解的东西也无法触摸，比如说时间，虽然我有时间这个概念，但并不理解它的本质，也看不见摸不到时间这个东西，当然无法改变。

“无法看见并理解的东西即使能够触摸也无能为力，比如哪怕你能够触摸到黑洞，你也只能毫无抵抗地被吸进去。

“想想你第一次遇到的那个怨灵，你看不见它，所以你能做到的只有逃跑。而在南湖小区里，你能看见地缚灵的影子，所以你有意识地选择了抵抗，道理就是这样。

“但是你的抵抗失败了，你的手从灵体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这又是为什么？因为你虽然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它们，却无法理解它们。”

“举例来说吧。”林伊伸出右手拿起桌上的空水杯，“你看见了一个杯子，你知道你能够摸到它，同时你也理解它的用途，甚至可以部分猜想它的材质以及接下来你的触摸会对杯子产生怎样的改变。你理解这个杯子的作用是作为容器，你理解它的构造理念——比如杯子的把手是为了让人把它端起来，你还理解杯子是致密的不锈钢或是陶瓷之类的材质制造，因此将液体倒进去只要不超出最大容量都不会洒……”

林伊左手食指敲了敲杯子的边沿，陶瓷质地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这样，你对你看见的事物有一定的了解。尽管这些思考都是在下意识中完成的。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一定程度’的具体数值，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只有对某物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能够改变它。”

“比如说……”林伊伸展手臂，把杯子送到司空漪若面前，接着忽然手臂外移，手指一松，杯子立刻跌落下去。

“啊！会碎的！”司空漪若叫了出来，条件反射地伸手想去接住杯子。

不过下一秒钟，她发现那个水杯稳稳地停在了林伊的手掌上，仿佛从来没有掉落过。

“就像这样。你知道这个杯子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材质的，你甚至还可以预测它摔到地面上会碎掉。所以你可以改变它。”林伊面无表情地把那只可怜的杯子放回桌上。

“而当时你只能看见类似地缚灵的影子，看不见它的具体形态，也理解不了它的存在本质。它是有实质的还是没有实质，它是拥有四肢还是长着触手，它会不会说话，它是钢筋铁骨还是一团软泥？你不知道，你不理解，你对它的了解程度太低了，它对你来说只是一团虚影而已，所以你无法对它做出改变。

“在随后与地缚灵的接触中，你逐渐地锻炼了你的能力，对地缚灵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当你完整地看见地缚灵的灵体之时，你对它做出了反抗，没错，你成功地触摸了它的灵体。”

“看见，理解，触摸，三者缺一不可，否则便无法对任何事物做出改变。”林伊的手指在空中如教鞭般挥舞，对自己上面的论述做出了总结。

司空漪若突然就想起来当年在中学政治课上听到的两句话——认识世界是改造世界的前提。只有科学地认识世界，才能有效地改造世界。

“原来道士抓鬼也要先学好马原……”司空漪若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