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公寓的房门前两米处,林伊停下了脚步。
仿佛面前有一条看不见的道路似的,林伊口中默念“斗、牛、女、虚、危、室、壁”,沿着一条弯弯绕绕的轨迹走了七步才走到门前,然后伸出食指,在房门上轻轻一点。
细不可闻的“咔哒”一声响起,像是已经解开了某个暗锁,林伊没有掏出钥匙,而是直接拉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面积相当大的公寓,三室两厅,大约一百五十平。简单的装修,简单的家具,没有任何常识范围外的东西,一切配备似乎都只是为了维持最低的日常所需而设……除了站在特制木架上的鸷鸟以外。
因弯曲而更显锐利的黄色的喙,琥珀色与黑色混杂的鹰目,光滑得仿佛能闪光的黑色羽毛,以及紧抓着脚架的尖锐的爪,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只应该出现在普通公寓中的猛禽。
如果有一位动物学家在此,应该会非常惊讶——雕鸮怎么会出现在内陆城市中?雕鸮一般都生活在远离人类活动范围的高山密林之中,栖息地的海拔高度甚至可达四千五百米。
事实上,这只雕鸮确实是林伊从昆仑山上带下来的。
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林伊冲它挥挥手,随口问了句:“还没睡呢?”
对方好像对林伊没什么兴趣似地扭动了身体,将它漂亮的尾羽对着律师的脸。
“生气了?这次真的是公务,绝对不是因为睡过了头!”对方依然不理不睬,林伊一拍手,仿佛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我不在身边而寂寞了!”
雕鸮乜斜着眼瞟着林伊,浓浓的鄙视之情如有实质一般刺上律师的脸庞。
“小志,别生气了嘛……”林伊讨好似地陪着笑脸,从身后拿出了他的赔礼——从路过的报刊亭处买来的杂志。
“这次回来晚了是我的错,我今天做了点多余的动作,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中饭和晚饭一起补给你。”说话间,林伊朝它掷出手中的两本杂志,眼看就要打中雕鸮的身体。雕鸮扇了扇翅膀,一股风卷了起来,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般稳稳接住两本杂志。
杂志因为风的缘故固定在了半空中,封面赫然是《男人装》。被称作“小志”的猛禽盯着封面女郎的照片,眯着眼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半晌,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只见它用喙翻着书页,每翻一面都凝视近一分钟,仿佛要将其中的内容都牢牢记住,然后将纸张咬碎吞入腹中。林伊默立半晌,见对方仍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得对它叮嘱一句:“不要留下碎纸屑,清扫食物残渣是很麻烦的事情,浪费粮食可耻啊!”
小志看都没看林伊一眼,只是快速地点了点头,继续狼吞虎咽,“食不语”似乎是它的用餐准则。
林伊无奈地耸耸肩,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后传来一个沉闷的男低音:“修道之人首重养德,下次带点正经的食粮回来。”
林伊的脚步趔趄了一下,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吐槽欲望,那句“你有资格说这句话么”最终又被林伊憋回了肚子里。林伊妥协地做了个“OK”的手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万籁俱寂的夜里,只剩下了啃噬纸张的“嚓嚓”声。
◇
司空漪若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聚焦到天花板上。
眼前是从未看见过的吊灯,灯饰是花哨的桃形,连同灯光也是暧昧旖旎的粉红色的光。
支起身体,环视了一遍四周。
没有见过的房间,只有电视,空调,床头柜,灯具,以及一张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显得尤其大的圆床。
床边的不远处是浴室,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莲蓬头和大浴缸。
就在刚才,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不同于以往一直在梦中看见的漫无边际的红色,这次残留下的回忆里,是对未知怪物的恐惧,奔跑的疲累,好像很美丽的月光,以及清晰的、让人安心的微笑,还有,包围着自己的、温暖又坚强的臂弯的触感。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里又是哪?司空漪若不禁有些茫然,用手扶住额头。
这一动,右肩又痛了起来。仿佛骨骼折断似得疼痛,让司空漪若想起在梦中自己似乎用肩膀直接撞开了铁门——原来那并不是梦吗?
说起来,这种房间布置的样式,虽然司空漪若并没有见过,但听同学聊天时提起过,好像是宾馆的大床房……宾馆?大床房?
司空漪若慌慌张张地进行自我检查,衣服因为跌倒过的关系有些脏,但是并不凌乱。不由垮下肩膀松了一口气,如果那个梦境其实是现实的话,自己就是被他救了,然后送到这里休息的吧。既来之则安之,拜人生中连绵不断的厄运所赐,司空漪若的神经一贯很坚强,她索性又躺回了那个心型还写着YES字样的枕头上。
盘桓在心中的最大疑问又在撞击着司空漪若的胸口——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