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司空漪若选择了自己不熟悉的街道作为归途。
大约是因为晚饭吃得比较饱,她想着回家的路上绕一点远路当做散步消食,真的,只是这么单纯的理由。
如果说这是命运或者天意,那么照拂司空漪若的命星现在显然是暗淡无光的。
总之在那个晚上,就像命中注定一般,司空漪若为了捡起一枚从口袋里滚落的硬币,走进了那条小巷。
左营街是南都市边缘地带的老城区的一部分,以前的市政规划做的不仔细,导致楼房密集,居民楼和居民楼之间的间距十分狭窄,因此有许多有名字或者没名字的小巷。
由于年久失修,这里有几栋楼房已经成了危楼,曾有地产开发商接手过这个片区的楼盘开发,打算将危楼推倒重建成新的高层公寓,但不知什么原因中途撤资,于是那几栋危楼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废楼。
而司空漪若进入的,正是处于两栋废楼之间叫做箭道巷的小巷。
在迈入小巷之后不久,司空漪若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某物追逐着,爬上了陌生的废楼。
怪物。
如果被碰到了的话,会死。
这便是司空漪若对它的全部认识。
是的,司空漪若不知道它是什么,也看不到它的具体形态,甚至也听不到背后传来的哪怕一丝风声,楼层中回荡着的是她自己嘈杂的脚步以及慌乱的呼吸,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恐惧。
为何会对它感到恐惧?司空漪若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根本什么都不存在吧?”换做平时,司空漪若也会这样吐槽自己。
不,不是视觉或者听觉,非要说明的话,是类似于触觉的东西。她的背后确实存在着一团扭曲的空气,绝不可能在闷热的夏夜里出现的寒冷空气。只是靠近而已,就感觉身体像是要停止运作似的寒冷而僵硬。正是这股寒意,逼迫着她不断奔跑着。
一只幽灵,一个怪物,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危险!快跑!大脑向身体发出了这种强硬的命令。
进入不熟悉的小巷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慌不择路地冲进废楼无疑是自寻死路,因为楼房本来就是一个竖立着的死巷,若要返回的话只能循原路出去,然而司空漪若的退路却已经被不可视的怪物堵死。
司空漪若努力地向楼上跑去,身旁的是生锈的铁质扶手以及纯黑的墙壁,跑步时溅起的灰尘使人呼吸困难,平时的话死也不会来这样的地方,但是现在不管怎样,只要能远离那怪物就好。
到底已经到几楼了呢?没必要去管,司空漪若只是一心一意地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追逐着自己的东西。前方的尽头是通往屋顶的铁门,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
没有退路,所以只能向前。司空漪若急速地侧过身子,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肩头撞了上去。
身体与铁门接触的一瞬间,肩膀感到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用铁锤对着肩胛狠狠地敲下,随后便听到骨头断掉的咔嚓声……不对,是门锁断开的声音。奇迹一般地,看起来牢不可破的铁门被司空漪若撞开了。
是因为门锁锈蚀掉了的关系吗?也许这算是这个不幸的夜晚中唯一的幸运。司空漪若让身体顺应惯性滚倒在地面上,做了一个排球中倒地救球后的翻滚受身动作。屋顶有比较开阔的空间,也许还有办法利用速度优势和那怪物周旋,然后再找机会逃下楼,自己的运气似乎还没有那么糟……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阵剧痛从左脚踝处传来——在刚才翻滚的时候,她扭伤了脚踝。
司空漪若环顾四周寻找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然而眼前的是一览无遗的平地和只有明亮月光的夜空。
一双极其冰冷的手触上了司空漪若的背部。
司空漪若的意识被夺去了几秒钟,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下耳边的风声,和头顶上那一轮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无比绮丽的月。
然后呼啸的风声停止了,背部似乎已经接触到地面。
“我要……死了么?”司空漪若听见自己说了这句话。
据说人快要死的时候,会如走马灯般回顾自己的一生,眼前也会出现已经过世了的亲人的幻影,那是他们来迎接来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许马上,就能见到祖母慈祥的面容了吧?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自然而清爽的黑色短发。浓淡适宜的剑眉。或许是镜片反光导致的错觉,司空漪若似乎从他深邃而明亮的眼眸中看见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那微笑虽似戏谑,却不可思议地带给司空漪若安心的感觉。
苍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人陷入了亦真亦幻的感觉中,好像月光消失之后,他也会化作虚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