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走都是一片红色。
说是“走”并不确切,因为我没有手和脚,只有一片纯粹的红色视界。
实际上,我连自己是否在移动都不知道。
即便挣扎,即便祈求,我都无法感受到四肢的存在。我当然知道,要判明自己是否在运动需要有一个参照物,通过自己与参照物的相对位移才可以知道自己移动与否。而这里,只有一片无垠地蠕动着的红色世界,没有方向也没有其他参照物,只有红色。
对,就好像是将眼皮闭上再迎着光所能感受到的红色——鲜血般的红色。
我漫无目的地在这漫无边际的红色海洋中浮游着,能够掌控的只有自己的视野,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移动也无法确定。
红色的视界如同柔软而有弹性的皮球,随着我的呼吸收缩着。是的,我在呼吸,但我却无法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那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眼前的红色愈发地强烈,既然我能以视觉分辨出颜色,那么这里一定有着光。是了,颜色变强烈也是自然的,因为我走近了那光芒。
终于,我理解了,我只是一个想要靠近那光芒的游魂而已。
红色越来越亮,我的感觉也在慢慢恢复。先是听觉,耳边传来了某人跃动的心跳,然后是触觉,那光芒已然触碰倒了我的胸口,挤压着我的胸腔。
就在那光芒将要与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
……醒来时很暗,是因为方才的光芒太过强烈的缘故吗?
我是不太会做梦的体质,所以说,只要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大事闯入,一般来说梦境便只有一个。
无边的红色,阖上的双眼,耀眼的光芒,低沉的心跳,被压迫的胸口,这一切构成了我十九年来梦境的全部。
无意间将头摆向床头柜,然后我跳了起来,因为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不容许我悠闲的躺在床上——九点四十分。八点钟是选修课所以无所谓,但如果十点钟以前没有到校的话就会赶不上专业课的点名。自己家离学校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即使是用跑的也要十分多钟,所以现在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可恶!我明明是设定好了闹钟才睡的!”我不由地暗骂了一句,拿起闹钟来狠狠瞪了它两眼。
玻璃面上出现的是松弛的脸颊和尽力凶恶起来的双眼。闹钟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露出羞赧的表情。肇事者本人没有反省的意愿的话,我也无可奈何。与其说无奈,不如说,我身边的东西不出岔子才值得奇怪呢。
轻叹一声,将闹钟放回床头柜上。
五分钟之内洗漱完毕,在沙发上抓起了昨天脱下来还没洗的白色T恤和皱巴巴的牛仔裤穿上,背起有些年头了的单肩式书包,从桌上拿起充作早餐的面包塞进嘴里,然后我以最快速度锁好房门,冲下楼梯。
也许有人会皱着眉头指责我太不注意形象,不过对于司空漪若这个人来说,“注意形象”这个词语只有去爪哇国才能找得到吧。
自从奶奶去世以后,这种有些匆忙的生活已经过了五年。由于奶奶去世之后,我在这个城市里再无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到现在为止一直独自生活。就连奶奶的后事也是居委会的人帮忙料理的。
在奶奶的房间找到了她多年前写好的遗嘱,遗嘱中,奶奶将她全部的财产留给了我——这间老房子,一笔可以支撑我读完大学的学费,还有就是,胸前这枚时刻透着一股淡淡凉意的玉佩。
也许这时又有人会同情地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独自生活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老实说,虽然开头有一点困难,往后也就渐渐习惯了。毕竟,独自生活的必备知识——比如烹饪技巧,领取社保和缴纳各种税费的地点等等,都已经在与祖母相依为命时就熟悉了。虽说经济上比较拮据,不过作为一个学生并没有太多的物质需求,再配合兼职勤工俭学和向银行申请助学贷款,我生活得也算是不错了。
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司空家并不是什么世家豪门。武侠小说中所谓的“慕容世家”、“南宫世家”之类的复姓世家定律在司空家并不起作用,住房是老旧小区居民楼中普通的二室一厅,家里也没有值钱的古董和家具,出行也是靠双腿——本来有一辆电瓶车,可惜在车祸中坏掉了。
简单的来说,司空家就是普通的穷人家。
虽然我是南都大学里年龄最小的新生,但在学校里也从未享受过什么特权,迟到一样会被骂,旷课一样会扣平时分,学习不努力一样会不及格,体测不过关一样没学分,所以我的做人准则之一便是绝不要惹任何麻烦,迟到旷课当然包括在内。
然而即便是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