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所有的话语，原来，不过是同一个意思而已。

因为嫉妒比谁都接近魔法的我，他们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我，用尽恶劣的手段妨碍我。虽然我早已拥有了超过了教授等级的研究成果，然而至始至终我的级别只是研究员而已。被限制研究经费与研究权限，不予提升级别，受不到应有的尊重……这一切我都可以忍耐，直到那一天，他们再也不允许我进入书库。

“从今天开始，我以上位者的名义宣布，你禁止进入书库。”这一次，傲慢地说着话的人并非其他同级生，而是顾玛斯曼·德·瓦拉尔教授，使用土、水、风三系统的精英魔术师，马上就要继承贤者称号的绝对强者，对于我来说，是必须服从的上位者。

然而这些并非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所想到东西，那时我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被禁止进入书库也就意味着，我的研究被迫停止了，我的一切都已经结束。

——因为愚者之塔的铁则之一，就是对上位者的绝对服从。

于是那一天，我第一次在人的身体上展现我的魔术。

◇

天空在哭泣着，梅宇倒在地面上，接受雨的洗礼。

被烈风割得片片残破的衣衫下，是开裂的肌肤以及翻卷的皮肉，折断的手肘从伤处露出粉碎的骨碴，穿孔的内脏正在向外汩汩流着鲜血，浑身几乎是即死的伤势，让人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有呼吸。

作为火属性的魔术师，讨厌雨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可能的话，梅宇希望自己现在能够待在温暖的火炉边。

然而他完全动不了，逃出愚者之塔已经耗去了他的全力，在离国会大厦两公里的公园中，梅宇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终焉。

愚者之塔地下五十米，红莲业火正熊熊燃烧。背叛愚者之塔的后果是什么，梅宇十分清楚。

然后听见了脚步声，雨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下，绝世的容颜倒映在他眼前。

既像圣徒又像魔鬼，既像男人又像女人，既像青年又像老人，完美的中性面庞上带着只有岁月才能赋予的沧桑。深棕色的及腰长发柔顺地垂下，在脑后扎成一束。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眸，只能看见略显苍白的嘴唇。

裁剪合身的男款白色夜礼服，似乎昭示了这是一位男性，但梅宇知道，当把魔道研究至极致，其实性别不再有意义。

“你是来杀我的吗？”梅宇这样问道。

“你想这样死去，还是活下去。”用柔和的男中音，男子这样说道。

“活下去。”梅宇回答。

“理由”

“为了魔道的极致。”梅宇毫不迟疑。

“魔法？”

“是。”

因为感到有趣吗，男子笑了起来，“以人类之躯是无法达到魔法之境的，那是神的领域。”

这句话无疑是给予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击。

为什么会感到沮丧呢？梅宇想，自己坚持多年的理想，难道会只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毁灭吗？然而男子的话语似乎带有绝大的魔力，使人无法怀疑。

“但是反过来说，只要成为神，就可以达成你的夙愿。”

手段和目的似乎颠倒了呢，梅宇想，但是无所谓，只要能达成夙愿，一切我都不在乎，因为我已一无所有。

“告诉我，怎样成为神。”

“嘻嘻”地笑声，雨伞随着男子的肩膀颤抖。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用什么来交换？”

“除了这条命，我已一无所有。”

“你的命我可不要，”男子抿了抿唇，“反正它马上就要消失了，没有任何价值。”

“那么你想要什么？”

“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成为神不是为了达成我的愿望吗？只有这个我不能给你。”

“不，我不是说你师父的夙愿，而是你自己的愿望。”

“我的愿望？”梅宇缓缓回忆起来，记忆里出现的是一片红色的天空，以及哭泣着的少年。再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那种东西，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梅宇听见自己发出不屑的声音。

“很好。”男子的手抚上梅宇的额头，那触感温润如玉。

“痊愈吧。”他说。

随着有什么东西被从体内抽走的感觉，梅宇的身体复原了。

“这是……”梅宇坐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男子。

“东方古国的昆仑山山脚，有你所寻找的东西，如果你心中的执念足够的话，也许十万人就可以满足。”

梅宇稍稍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契约成立。”男子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下，你是谁……？”梅宇问道。

背对着梅宇，男子回答道：“魔法使，密斯特瑞·亚当斯。”

那是梅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自称魔法使的男子见面。

◇

一九九八年八月，我遇见了它。

昆仑山脚下氤氲着雾气，从中诞生了一位神祇。

黑色，大概是恶魔的颜色吧。

然而在我看来，那小小的黑色身影，如奇迹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