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伦登，这是雾都伦登在魔术师之中的别称——魔术师之都。

在国会的不远处有一栋十六世纪起就存在着的建筑物。哥特式的大教堂门前，古老的双塔直逼苍穹。那是流浪者的归宿，也是寻梦者的天国；那是这个国家权力的象征，也是这个世界智慧的居所；怀斯特大教堂，东敏寺，国王的加冕地……是的，它有很多名字，而这世上所有的魔术师提起它时，永远只会敬畏地称它为——塔。

愚者之塔。

愚者之塔是个庞大的组织，也是魔术师的最高学府。愚者，在塔罗牌的物语里，便是智慧的追寻者，逐梦的流浪者。

西方的炼金术观点中，世界是由五种元素构成的，土、水、火、风，以及架空的第五元素以太。

魔术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总是介于无以伦比的尊贵以及敝履草芥的低贱之间。对于普通大众来说，魔术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技，然而对于上位者来说，平庸的魔术师与普通人处于同等地位。

任何拥有魔术天分的人类，至少拥有土水火风之中的一个元素属性。对于正式的魔术师来说，熟练掌握一种元素魔术是基础中的基础，哪怕只是中人之姿，起码也有两个属性的魔术天分。而想要成为精英魔术师，三系统魔术才是起点，事实上，塔里的上位者们除了架空元素以太的亲和者和更加珍惜的虚数属性拥有者，其他都是四系统兼修的魔术师。

因此单系统魔术师，被鄙夷地称之为“凡骨”，而偏偏身为“凡骨”的魔术师梅宇，以烂大街的单属性火系魔术师身份，进入了魔术精英们的聚集地——塔。

在塔里，没人在乎梅宇的魔术才能。

“你在塔里能干什么？当打火机？”

“……什么什么？连双重属性都没有？天哪！”

“没有任何虚数属性与架空属性？Oh，my god！”

“就这一点来说，你还真是不凡啊！”所有人都这样嘲笑他。

而每当此时，梅宇总会谦和地微笑回应道：“打火机也很有用处的，不是么？”

“是啊是啊，作为一支打火机来说你已经足够优秀了”，教授们和同级别的研究员们通常会这样撂下一句话，然后不再搭理梅宇。

梅宇对此并不在意，能来到伦登，来到这座塔，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醉心于对世界真理的探求，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褒贬。

——这样和平的时光，是梅宇被畏惧地称为“此世全部之恶”之前的事情了。

◇

在做完属性测试后，对着刚入门的梅宇，慈祥的老者这么说：“进入愚者之塔是每个魔术师的愿望，也是师父年轻时的愿望。”

所以，师父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自己的弟子有生之年进入愚者之塔。

“什么啊…….”梅宇疑惑地问道，“您难道已经放弃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了吗？”

“算是放弃了吧……”师父温柔地抚摩着梅宇的头顶，嘴角边隐隐漏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没有双重属性确实可惜，这样的话你就没有办法施展其他系统的魔术了。”

对于魔术师来说，系统就是起跑线，同时也决定了你所能够到达的高度，这是魔术师的基本。双重以上的叠加属性，或是稀有的架空属性，还有极端珍贵的虚数属性，这些都显示出作为魔术师的才能。

魔术师的魔术成就就像一张非常困难没法得到满分的试卷，每个系统的满分为一百分，一个魔术师拥有哪种属性，就能参加哪一科的考试。只拥有火属性的魔术师，他只被允许考一科，能达到的分数最高也只有九十九。而拥有双重属性的魔术师，哪怕每科都只有及格的六十分，总分也有一百二十。所以属性越多，魔术师所能达到的总成就也就越高。

当然总有一些学生是不走寻常路的，他们被称为架空属性和虚数属性。因为他们做的那张试卷没有前人做过，也没有分数上限，所谓的前途不可限量，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作为魔术师来说，研究的时间是极其有限的。

魔术师的基础便是控制自身的生命能量，在淬炼精神力量的同时。身体的锻炼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两点直接造成了魔术师生命的悠长。即便如此，寿命也有其极限，在人类的基因中已然刻下了如同诅咒般的印痕——五百年，这是一个正常魔术师的寿命极限。无论怎样地细心保养，身体使用超过了五百年之后都会坏死。

为了将自己的研究成果保存下来，在自己的身体朽坏灭亡之前，魔术师会将自己的知识通过生命转移的魔术保存在魔道书上，以达到帮助后人研究通往魔法之路的目的，同时也象征着自己对真理的追求会薪火相传，身体虽朽，精神永恒。

而愚者之塔，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一个图书馆，魔道书之馆。

对于愚者之塔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出色的人才，也只有出色的人才才有资格接受前辈们的传承。正是因为魔术的研究时间有其极限，所以在同等时间同等条件下能够更接近真理的人才是必要的。而对于先天就受到属性局限的单属性魔术师，愚者之塔自然是不屑一顾。

每年的四月一日，也就是愚者日，愚者之塔就会派出几个有贤者称号的老头子出来当主考官，这些愚者之塔的上位者似乎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有足够修为入塔的人才还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而有志于进入愚者之塔的年轻探求者们则会在这一天聚集到愚者之塔参加考试——愚者之塔的入学测试——“探求者魔术修为统一测评”。

这是一项极其严苛的考试，需要探求者们的所有属性的魔术修为测评值总和超过四十。

听起来似乎要求不是很高啊！当年的梅宇这样对师父说道。

不过梅宇不知道的是，魔术是一种比起语言来更容易用精神传达的神秘。理论上光是靠师父口述传授魔术知识，却没有接触过魔术师的至宝——魔道书，是无法掌握到魔术的精髓的。

如果说系统的魔术教学能够帮助一个魔术探求者学会因式分解，那么接触了魔道书之后，这位探求者将可以熟练使用微积分。

世界上几乎所有的魔道书都藏在伦登地底五十米的愚者之塔书库中，没有接触过魔道书的魔术师，通过老师的授课，顶多在愚者之塔的入学测试中拿到二十分。

所以复数属性就显得尤为重要，毕竟只要有两种属性的修为达到二十总成绩就足以进入愚者之塔，属性越多就越容易达到要求。而单属性魔术师则基本没有可能达到要求。对于单属性魔术师来说，这无疑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出身自印地乡村一个小教派的梅宇，虽然身为单属性火系魔术师，却展现出了极高的魔术天赋，在五十年内就通习了所有能够学到的火系魔术，参加愚者之塔的入学测试，测试结果高达八十。

作为一名没有办法接触到魔道书的年轻探求者，一名单属性的魔术师，魔术修为测评达到八十意味着在魔术方面有这怎样的天才也就不言而喻了。若要举例来说的话，就像是一个本应该连高等数学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初中生解开了二阶常系数线性微分方程。

梅宇作为五百年来第二个被破格录取的单属性魔术师，被招入愚者之塔，并且连续跳过探求者、问道者这两个入门等级，被授予正式魔术师称号，获得了进入地下书库的研究员资格。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

梅宇在百年内就让自己的火属性魔术修为上升到了九十九，单属性的顶峰，在几千年来魔术发展的历史中，从未有单属性突破九十九的魔术师存在，毕竟若是单属性达到一百以上，就意味着能够以人类之躯不受任何限制地使用元素的力量，这种能力早已不属于魔术的范畴，而达到了魔法的领域——或者说，真理的领域。

当同期进入愚者之塔的魔术师们都轻松凌驾于梅宇之上时，梅宇终于了解到当年师父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他终于知道四百年前第一位被愚者之塔破格录取的稀世天才，单属性火系魔术师，穆罕默德·本·玛尤，当年是怎样被逐出愚者之塔的。

从受人尊重的天才到为人唾弃的“凡骨”只是变化的开始，被鄙弃地称为“打火机”，沦为杂工也已经习惯了。只要能够继续进行魔术研究就好了，梅宇是这样想的。

师父经常这样对他说：“火不仅意味着破坏，也象征着创造。我们的神斯恩塔普·玛尤用火焰给人间带来了光明，创造出温暖的世界。是以火也一定能过为我们创造出通往魔法的道路。不要因为挫折而灰心，只要继续研究下去，总有一天魔法的大门会为我们打开，请你带着为师的夙愿，前往那座塔。”

——为了到达魔法之境。

——为了在死亡之前，看一眼真理。

收留梅宇这个孤儿，传授他魔术知识的老人为了这个夙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梅宇以为，为了师父他可以忍受任何侮辱，只要能够继续进行魔术研究就好了。总有一天他会突破魔术修为的上限，达到魔法之境，因为他已经比任何人都接近那个界限。

◇

“打火机只要作为打火机存在就好了。”

“杂工就要像杂工的样子。”

“教授，和这种垃圾使用同一个书库是对我的侮辱，我无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