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烨见赵云珺难得一见地严肃，不由地坐直身子。

赵云珺轻咬下唇，几次欲言又止。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顾辰烨见她面露难色，不停用手挠着脖颈处，长吁一声。

“我，我不是赵云珺，赵云珺已经死了……”

虽然顾辰烨早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底，可也断断没料到赵云珺竟会说出这般出乎他意料的话。

“你……”，顾辰烨怔住了，脸色僵硬。

“我是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人。”赵云珺神情肃穆，不似玩笑，可说完这句后，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太离谱了，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对面的顾辰烨轻皱眉头，她霎时后悔将此事说了出来。毕竟说出真相后，她要解释的可就不止是救周梓恒这一件事了。

可顾辰烨没有打断她，他羽睫抖动，湿漉漉的眼在幽暗的房内尤其明亮，像是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豁出去了，正反已经没有退路了。

“21世纪的2021年，我出了车祸，车坠崖了，我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受了重伤，所以醒来后，我的意识就到了这里……”

“这里就是，赵云珺的身体里，就在她要投江的那日，其实她已经死了，我都看见了，因为我的意识回到了她跳下去的前一刻……”

“意识，就像你们说的魂魄，赵云珺的意识已经不在了，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以为自己是做梦，可这一切都越来越真实，我不得不信……”

“我以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就是说，我不信神佛。但自从来到这儿，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很多以前的观念……”

顾辰烨垂下了眼，李时欣忙抓住他的手，“真的，我没撒谎……”

“我给你倒杯水，你再慢慢说。”顾辰烨的语气僵硬地说道。

他脑子有点不清醒，只觉得自己需要喘口气，虽然赵云珺说的很多字眼他都不太明白，可大致听懂了一些。看赵云珺嘴唇干涸，才想起她方才从醒来到现在就一直在说话。

李时欣接过顾辰烨倒来的水，方才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她瞄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顾辰烨。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李时欣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在想……”，顾辰烨顿了片刻道，“原来你跟我说英国乔治六世的故事是真的。”

李时欣没忍住“扑哧”小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怎可能会忘。”顾辰烨反问。

李时欣敛起自己不合时宜的笑，不自然地咽了咽喉咙。

“那就是说，你信我？”

“我信。”

顾辰烨方才确实是被赵云珺这番荒唐的话给震住了，可往日赵云珺那些胡言乱语，跟怪异的行为举止不断在他头脑中闪现，又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心中的疑惑竟像是解开了一大半。最重要的还是那日在城楼上，赵云珺当众说要嫁给他……

好像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赵云珺为何性情大变了。

顾辰烨现下的心情跟李时欣是一样的，满肚子的话满肚子的疑问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说赵云珺她，她已经？……”顾辰烨看着赵云珺的脸，实在没法想象这张皮囊下竟然换了个灵魂。

可如若与自己朝夕相处之人并非赵云珺，那便总算是解了他心中一大疑虑。否则他是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赵云珺竟会倾心于他？

可无论如何，赵云珺的死不免让人惋惜。

“嗯，我确定，我能看到她死时的情景。”

“那赵将军……”

“此事绝对绝对不能向赵将军提及一字半句。”赵云珺的语气紧张起来。

顾辰烨明白她的顾虑，爱女已去，赵将军无疑才是那个最痛心疾首之人。

“除我以外，此事还有谁知？”

赵云珺迟疑了，林萧数次对她千叮万嘱的原因就是不想她累及自身，兀自把他供出来实有不妥。

“还有一人知道，可他不想透露身份，我不便多说。”

顾辰烨听到竟然还有人比他先知道此事，又见赵云珺为此人掩护，更是不悦。

李时欣看出他的情绪，“我既答应了他，便不能失信于人，往后有机会我再与你说，好么？”

顾辰烨看着她的双眸清洌如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你说你来自一千年后……一千年后大理朝，大理朝是否还在？”

赵云珺轻轻摇了摇头。

她倒是觉得意外，顾辰烨对未来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心他的家国。

“所有的王朝都会覆灭……一千年后跟现在完全不同。”不知道顾辰烨能不能接受这种事实。

“我们的国家已经没有皇上也没有朝廷，更没有人能继承世袭的爵位，也没有谁生来就是伺候人的，人人生而平等……”，赵云珺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虽然也没有那么绝对的平等，可相对来说，每个人的基本人权还是有所保障的，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听起来就是胡言乱语，但事实就是如此。”

当顾辰烨听到“所有王朝都会覆灭”时，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虽说他无心朝政，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可想到有朝一日家国竟是都不在了，难免怅然，想来世事变迁，凡人亦无可奈何。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李时欣看出了他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