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知道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当你知道终有一日一切都不复存在时，人会有空虚感、无意义感。可我却觉得恰恰相反，如有一日宇宙也会爆炸、地球也会毁灭的话，我今日还不如用力地活、尽情地活，且看自己能活出什么样儿。你看，你跟我都没想到，还能遇到今日这般离奇之事吧？”

顾辰烨抬眸看她，神色间深以为然。

她又恢复了那插科打诨的笑，语气轻松说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我平凡无趣的人生中，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跟一千年前的人谈天说笑，你也断不可能想到今日会在此处，听一个来自一千年后的人的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李时欣却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总担心自己现下所做的一切会不会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引发蝴蝶效应？可如果说历史早已写好，她才是历史走向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呢？那她的穿越就是一个必然事件啊……

还未等她细想，顾辰烨又幽幽开口问道，“那你与周世子……”

“所以说，我与周世子根本毫无感情，而且我一直以为他对赵云珺厌恶至极，便想以赵云珺的身份与他好聚好散，谁知那日在荷花池，我才明白他对赵云珺是真的有情……”，李时欣连忙解释道。

“就算你要与我和离，我也断不可能再嫁与他。”

“那，那日，你为何，为何对他做那……那样的事？”他始终对在荷花池看到的那幕耿耿于怀。

“那叫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术，而且我那是出于人道主义救治，不对被救者掺杂其他任何感情。”李时欣无奈一笑。

“人道主义？”

“嗯，无论是他还是你，无论是鸳鸯翡翠还是平安，我即知此法，任凭谁遇险了我都会出手，生死攸关，哪儿有空想些乱七八糟的。如果我告诉你，21世纪男医生……就是大夫，还有给全|裸女患者做外科手术的，你岂非更难以接受？”

看着顾辰烨的神情越来越诧异，李时欣知道要他短短时间接受如此大的信息量实在勉强。

她也知他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那敢问郡王，咱们还离不离？”

顾辰烨看她眉眼间盈然笑意，知她是在揶揄自己，不禁面红耳赤，嘟囔着嘴说道：“我自会向世子解释。”

“你可不能将今晚这番话说与他知啊”，李时欣连忙提醒道。

“这是自然，我自有分寸。”

若她没看错的话，顾辰烨的嘴角总算是扯动了一下。

眼前的赵云珺既熟悉又陌生，顾辰烨这才一股脑地问道：“那你……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可有，可有成亲？”

“当然没有”，李时欣心想我才刚大学毕业。

可最让她尴尬的问题还是来了，她挠了挠头又抿了抿嘴，挺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此说来，我比你要长六岁……”，差六岁的姐弟恋就算放在21世纪的她身上，也是想都没想过。

六岁？

顾辰烨才惊觉难怪赵云珺能如此体贴包容自己，紧着又像是要给他二人的年龄差找理由似的喃喃道，“六岁，有些童养媳差的岁数相差得还更多些……”

李时欣失笑：“郡王，童养媳在我们那会儿可是犯法的。”

“既然如此……女子比男子大能否成亲？”

“自然是可以的，我们都已经婚恋自由了，年龄差距不是问题。”

“婚恋自由？”

“就是你想跟谁恋爱就跟谁恋爱，想跟谁成亲就跟谁成亲。所有决定都出于你跟你成亲对象的自愿决定，不受任何外人或外力干涉，嗯……虽然现实操作中也没那么地绝对……”

“说是婚恋自由，可我们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不允许什么立侧房、纳妾的，否则就是犯了重婚罪。如果在婚姻期间两人感情破裂，或者夫妻任意一方对第三者产生感情，都是要先离婚才能再与他人成亲的。”

“郡王”，李时欣小心翼翼说道，“想来，我倒是剥夺了你的婚恋自由……”

顾辰烨本还在细细想着这“一夫一妻制”“离婚”到底要如何实行，忽然听到赵云珺说那么一嘴，又回想起当年她站在那城墙下，意气风发。

“那日，你为何偏偏选了我？”顾辰烨总算将深藏在心中多年的疑虑提了出来。

那日围了那么多的人，她怎么偏偏就点中了自个儿。

“你发誓，我说了你可不能又恼我。”提到这茬儿，李时欣心虚了。

“好。”

“说实话，一来我的确是为了替赵云珺出口恶气，我知道世子对你……”李时欣没法将周梓恒贬低顾辰烨的那些事说得如此明白，“二来则是因着我初来乍到，知赵云珺爱出风头，过于惹人注目，所以还不如趁早将自己安身之处定下来，以绝后患，你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你的存在感是世家子弟中最弱的，李时欣生生把后半句话噎了下去。

天啊，我到底在说什么？这不就是“找个老实人嫁了”的潜台词吗？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李时欣对顾辰烨的愧疚就更深了。

可顾辰烨并没有此想法，他满脑子想的还是方才赵云珺说得的“婚恋自由”。

嗯，这自由他还真没有，倒像是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

李时欣见他不说话，唯恐他又恼了，急急忙忙又补充道：“可成亲后我发现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也可以说是，很不一样。”

顾辰烨侧首，叭眨着湿漉漉的眼看着她。

“你很敏锐，有同理心，能体察他人，从不与人计较，也从不嘲讽他人。”

“你很善良，情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人，也从不在下人面前端主子的架子。而且你还很爱护小动物。”李时欣的眼神像是倒映了温柔的月，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你有才华却不夸耀，勤奋好学，言出必行从不框人，谦逊有礼，不卑不亢……”

“你有耐心，为人温柔细致，记得我所有的喜好……”

说着说着连李时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一说起顾辰烨她竟能如此滔滔不绝。

此时顾辰烨只觉得周身血液凝固，手脚却愈发冰凉，可脸却越来越烫。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顾辰烨抬眸，眼神一如既往的明朗温柔。

“你比我说的还要好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