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讲,这条街上除了我这儿,没别的地儿再有啦!”小贩一笑,黝黑发黄的脸颊飘着显见的得意,“我给您打包票,绝对是最近最新鲜的款式,就连那些金镂玉刻都比不上。”
“效果不错。”裴信玉笑了陆小凤一眼,压低声音:“有薛衣人的吗?”
“没有。”陆小凤轻轻咳嗽一声,简二的确找了些高官显贵和武林前辈的名姓搅浑水,不过他主要扮演那个玩笑“就算是假的,也会赚不少名声吧?”的说者无意人:“至少我们过手的没有。”
要藏一棵树木的最佳地点便是森林,只要这些带着影影绰绰传闻的首饰还在流通,那么天禽门的金挑心自然也就不再引人注意。
但就连陆小凤都没想到最后的效果会这么好,就连花街小贩的生意也为此大为火爆。
“我估计他们,”陆小凤悄悄点了点花楼,做贼一样跟裴信玉咬耳朵,“也不会做。薛家庄离得还是有点近,不好打名声。”
这年头交通不便,音讯难通,就像皇帝到某地巡游过后当地总会如雨后竹笋般冒出种种“御用”,这本是借名气的常有之事。
然而你想要借名声,白眉赤眼,谁信你这空口白话?
这类“定情信物”是祖先的老经验了,简二跟陆小凤这段时间就在努力给花街的姑娘提醒。他们运气颇好,这构思恰合了姑娘们的意,一时间花街渐渐风靡起这类巧藏相思的物件。
跟陆小凤闲聊数句,裴信玉伸手取了只雁————她本欲取凤凰,然而商贩并未准备空白的木凤凰——边跟小贩唠嗑做首饰的木头哪品种更好,一边打量垂眸挑选木雕的陆小凤数眼。
思及陆小凤对自己年龄的在意,裴信玉手上的刻刀微微一顿,本欲落笔的“雏凤清声”便作“凤鸣朝阳”。
***
在裴信玉与陆小凤往来之际,却枝却是跟思思起了些许纷争。
“我想不通王言衣要做什么。”却枝皱眉道,“她太奇怪了。”
“你觉得她太好心?”思思耸了耸肩,她不太高兴却枝的说法,但表现得并不明显:“贵人总是难免发发善心的。”
“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冷面的秦先生?”她取笑道,不想跟却枝争辩这种话题:“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可能得先跟纤云好好吵一架。”
但却枝还是坚持住了心头那股奇怪的不安。
“你真的不觉得王言衣很奇怪吗?”这股不安迫使着却枝不住思索对方的古怪之处:“她那么有钱,偏偏又选择在花楼长住。你要说她是什么高门大户的贵人,却又只带了一个护卫——这护卫甚至还跟纤云搅在了一起!”
思思抿了抿唇,却只是保持住了安静。
“我听说她一开始入住还是孤身一人,只不知哪一天忽然带来了先生。”舔唇的却枝尝到甜腻的胭脂。她索性拿手帕擦净,只余点点红艳藏在苍白的唇瓣上:“她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个娼家女子说起“不是正经人”显然不太可能带有刻薄的批判意味。她只是想表示王言衣不会是官家贵女,更不会是街上过平凡生活的百姓。
“王姑娘可能是江湖人,她会武艺,而且住她对门的陆小凤是少侠。”思思淡淡道,尝试换一个话题:“我还挺喜欢江湖人的。”
“虽然我不懂什么‘侠义’,但那些初出茅庐的少侠总是容易心软。”她说,却枝却并没有搭理思思的话茬。
“你见过这样的好心人吗?”却枝耳垂上的银耳环在轻轻晃动。“我又不是没有碰到过好人。”她的牙齿彼此碰了碰,咬住了舌尖的颤抖,“他们是不会这样帮忙的。”
“你是说春娇?”春娇是思思跟却枝的前室友,因为穷秀才的救风尘许诺便收拾细软偷跑,被妈妈罚了个半死:“我看着像她那样的蠢物?”
思思深吸了一口气,脸颊也开始浮上两团嫣红。
“不是,我当然没觉得你蠢!”
“你到底要说什么?”思思冷冷道,已是明显的抵触情绪。
“……咱们别去上那个课了,我觉得不对劲。”却枝放软了语调,她的唇瓣很苍白,唯有脸颊还是那不正常的嫣红:“那个王言衣一定想做什么,咱们别卷进去、成不?”
思思水汪汪的黑眼珠眨都不眨地盯着却枝,她花了些时间判断出却枝言语的诚恳,圆润的指甲一点一点地嵌进了手心的肉。
“不必如此,咱们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她的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在那水光下跃动着愤怒的火焰:“你直说我想攀高枝很可笑就是了!”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就是要认字!”思思高高昂起头颅,脖颈扬起的弧度就像一只冰冷而优雅的天鹅。
“不是。”
思思毫不犹豫地拍开却枝伸向自己的手,“我真不懂你们在想什么!”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我就是想要跟那些贵族子弟欢好,就是想留在他们身边,这一点也不可笑!”
她转身大步离去,甚至开始小跑,越跑越快,直至将却枝甩在身后。
“这一点也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