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去。”薛红红忽然道,她还待解释前段时间金弓夫人递来拜帖,此时怕是已到了薛家庄。自己若是现在回去就会跟她碰面等等情形,但裴信玉只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便不回去。”她轻松道,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薛家庄又不会跑。”
“姐姐不觉得我留在这里很奇怪?”薛红红没忍住发问,陆小凤目不斜视地移开目光。
“有什么需要奇怪的?”裴信玉反问她,薛红红仔细想了想。
“我不是江湖人?”薛红红迟疑道,语调已经轻快起来——这是没什么奇怪的另一种回答。
“你既二十,就算未成及冠也近了。”裴信玉微微一笑,“还不能自己能做决定不成?”
清风楼常年有自觉成年的小弟子偷摸着下山,正是因为他们还未至及冠,薛红红这种不自信意外地让裴信玉觉着新鲜。
“我当然能。”薛红红也不考虑自己原打算如何解释自己心情烦郁暂离薛家庄的缘故,她猛地抱住了裴信玉的手臂,快乐摇晃着:“王姐姐,我好喜欢你呀——”
她叫裴信玉,不姓王。
陆小凤啧了一声,并没有打断薛红红的快乐,不过……
“及冠?”
“二十而冠,始学礼,所以成年。”裴信玉闲适道,未行冠礼的弟子在她眼中都是小孩子——考虑到山下有些人家并没有冠礼的条件,这个范围被她放宽到了二十岁。
裴信玉的冠礼是在十六岁那年,不过这却是为了行事方便的特例。尽管当时的枭卫还不属于朝廷编制,但出于后续入仕的需要,闵琅请昭贤娘娘为宾,特意赶到京城为裴信玉加冠。
陆小凤的手指夹住自己胡子,很是细致地捋了捋,却没说话。
“说起来你的冠礼如何?”裴信玉轻笑着问薛红红。
陆小凤夹住胡子的手忽然停顿,他有些怀疑地研究裴信玉的眼睛——是在问薛红红没错。
尽管去年她也在枭卫府又举行了一次简短而愉快的冠礼,但从象征意义上来讲,这次冠礼更像是凝聚枭卫人心的休闲活动。
“男子才行冠礼,姐姐你说岔了。”薛红红随口纠正,“我正月行了笄礼,成年了。”她愉快地点了点头,对“成年”颇为满意,但薛红红很快又低落下来。
“不过我也待不了多久,总是要回去的。”薛红红手指胡乱抚摸下垂的发丝,有些烦恼地抱怨:“为什么女人总是要成亲呢?”
“男人也要。”陆小凤抱胸,冷声冷气道,薛红红完全不知道自己哪招惹了他。
“——你有夫婿了?!”想到薛红红跟狄青皎的事,陆小凤舌头顿时一麻。
“还在找。”薛红红冲他翻了个白眼,脸皱成一团。“我不想成亲,不过爹爹对此倒有些想法。”
她已年满二十,再拖下去薛家的脸面不好看。所以薛衣人放话寻婿,求亲者已络绎不绝地往薛家庄来。
婿之父为姻,妇之父为婚。成亲一事本就当由父亲做主,但薛红红只觉得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她是薛衣人的女儿,就是不成亲也有一堆人捧着她,还可以肆意玩耍,凭什么要嫁人?
薛红红抽了抽鼻子,也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其他人捧她的原因:她是薛衣人的女儿。
“我不想成亲。”她委屈道,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裴信玉的臂膀,鼻尖嗅到一点浅淡的药香。
薛红红知道自己的运气已是很好,这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位第一剑客,这第一剑客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但她还是不高兴,相当不高兴。
“那便不成亲。”裴信玉纵容道。
真是孩子话。薛红红没忍住想,但她也不想说“怎么能不成亲”这些怪话,只美滋滋地笑起来——王姐姐纵容的可是自己,薛红红的评价标准就这么简单
“你父亲平日也不怎么管你,”薛红红正想问裴信玉如何得知,却又听见她的下一句话:“不想成亲就往外跑,多待上几年他就明白了。”
裴信玉这是有感而发。她倒不是闵琅逼婚。只大玉的小皇帝到婚娶之年,而元宁娘娘含蓄地向她递了口风。
若是仅仅为了魔教的残存势力,引蛇出洞的裴信玉早已披上枭卫大氅纵马清剿,“失踪”一事也不会顺水推舟。
只是这有感而发却让薛红红瞠目结舌,她竟低头认真想了想。
陆小凤不由大叫:“你怎么要跑啊?跑得了?”
“要你管。”薛红红扭着脸拉过裴信玉,不忘警告地看了眼陆小凤:“你别跟来!”
她拉着裴信玉到房里的三围曲尺罗汉床坐下,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