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很白，白得像失血了一般，抬眼见到裴信玉时，已不由微微一怔。

“我还当你这两日会藏起来呢，你最近可出名了。”他打趣道，“不少人都怀疑那狄小将军是被你杀的。”

“狄府赏了我的单？”裴信玉眉毛轻轻一挑，年轻人晃神了一瞬，这才将神思从她嘴角的那抹浅笑抽离。

她笑得和气，年轻人却没忘记上次她来时的那身冷厉。

他只别开眼，点头证实了她的推测。

“头儿没接。”他诚实道，狄府出价很高，但头儿说这单只会败信誉，不接。

“我来买狄府的情报。”裴信玉轻声说，“另外领一份赏格，情报钱从赏格里扣。”

年轻人接过裴信玉递去的木匣，流利地报了价——他的这记忆力在此显然颇是用处——又为裴信玉找来情报。

“最近这几天狄府什么情形相比你也知道，这些旧情报可能过时，最新的要贵上些许。”

“赏格里扣。”裴信玉平静地道，年轻人搓了搓手指，很高兴她的爽快。

“最近狄府住宅的地图……经手人秦十二、枭首——嗯？您是经手人？”年轻人不禁用上了敬语，“我看看守卫路线图……果然。您还需要么？成本价。”

“我不要这些。”裴信玉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在她脑海里记着，“我想知道狄府最近的状况。”

年轻人讲了讲狄府的人员变动，并没有去取架上的情报——这些普通情报还用不着记录。

狄青皎的意外身亡牵连了一批他身边的人，他们的情报便是从那些或卖或分配到庄子的下人中获取。目前狄府主事的是狄老夫人，原先的管事被她换成了福管事。

“不过听说这福管事跟京城的小侯爷也有些联络。”年轻人笑道。

“这小侯爷对狄府怎么想？”裴信玉问道，年轻人的笑意更真诚了。

“这府邸姓狄，自然是他当家。”他说，也不介意卖美人一个好：“您再躲上几日，老夫人就腾不出空啦。”

“还有几个人。”裴信玉谢过他的好意，又问：“我听说应无物先生已经入府，他是什么身份？”

“瞽目神剑应无物？他是小侯爷的门客，两人走得相当近。”年轻人这次转身了，他取出情报，还额外报了价——“方才那些算普通情报，您既拿黑木令，便赠您了。”

瞽目，就是瞎眼的意思。裴信玉翻阅情报，发现这个应先生也迎合了人们对瞎子的印象——他行走江湖是卜算打扮。

“狄老夫人跟小侯爷的母亲有些不睦，有传闻小侯爷母亲跟应无物有不清不明的关系，不过我们没寻找证据。”

“传闻的证据？”

“还包括谣言的证据。”年轻人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们不专干这一行。”

“应无物入府的时间尴尬，现在被丢在狄府的翠竹苑，没人搭理他。”他续上了之前的对话，裴信玉轻轻点头：“朱颜夫人呢？”

嘴皮子一直利索到让人觉得他应该去打快板的年轻人忽然停住声音，他抬头对上裴信玉细长的眼睛，对方眼角下的那颗红痣妖艳而摄人。

“赏格不够。”年轻人的声音还是很稳，稳得仿佛一点也不曾险些脱口出情报的模样。

他报了个数，也有些惊讶朱颜夫人情报价格的昂贵。

“不过狄府住宅图跟守卫图的报酬您还没取，算上倒也合适。这份情报您还要么？”

“不必。她离开这里了吗？”裴信玉道，猜测或许他们已知袁朱颜是锦衣卫一事。

“赏格不够。”年轻人干脆道，在脑袋上做了个全部空白的示意：“所有资料都在情报上。”

清风楼不买卖情报，但裴信玉也熟悉相关事务。这种昂贵的价格说明这份情报是刚刚开放——在不久之前，朱颜夫人的情报只在“剑”的内部流通，并且流通等级还很高。

裴信玉轻轻颔首揭过此事：“我寻秦十二。”

“他暂时撤单，受伤。”年轻人言简意赅道，裴信玉瞥了他肋下一眼，“你跟秦十二是同期？轻伤无碍。”

知裴信玉看出自己的伤势，年轻人脸色顿时一变，已明白了头儿命令的含义。

狄府出的赏金再高现今也是多事之秋，他们组织没必要再招惹裴信玉这么个麻烦。

“我会向他转告。”年轻人又请裴信玉稍稍留步：“我为您更换黑木令牌。”

裴信玉无谓地点了点头，返回的年轻人两手却空空荡荡，脸色相当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