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泡好牛奶,端起严睢的杯子,本意是放到餐桌上让严睢自己拿,严睢突然迈步走向他,伸手去接。
俞倾愣了愣,没回避,却没想到手背传来炽热的触感。
严睢接杯子时,手掌覆上了俞倾的五指。
俞倾猛地一缩手,陶瓷杯子在两人的手指间直线坠落,哐当一声,乳白色的液体混着碎片,瘫了一地。
严睢僵在原地,一时间还维持着想要接杯子的动作。
两人都看向对方,四目相对。
严睢在俞倾眼中看到了抗拒。
俞倾在严睢眼中看到了失望。
俞倾后退两步,“我去拿拖把。”转身逃往洗手间。
俞倾关上洗手间的门,后脑勺抵着门板,闭上眼睛。
不行。
他多少次告诉自己,他已经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了,不再是为爱痴狂的年纪了,不能再孩子气地看待他和严睢的关系。
严睢和依依是注定断不了,而他对依依的爱也注定放不下,所以他必须找到和严睢正常相处的方式。
可是不行。他不能再触碰严睢。他不能想象哪怕一点严睢和另一个男人亲密接触的画面。
他会疯。
当晚俞倾没有留宿。临近午夜,他胡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匆匆出了门。
车子畅通无阻地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俞倾在空无一人的斑马线前等红绿灯,拿起手机给一个朋友发微信。
俞倾:你上回说给我介绍对象,还有效么?
半个月后,俞倾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对一个人可见。
严睢。
这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餐桌上两份精致的牛排。
配文:终于又吃上了两个人的晚餐。
俞倾从不在朋友圈秀恩爱,要秀也是秀全家人的恩爱,总之不会酸兮兮地单独晒他和严睢的事儿,他和严睢都不是这个调调。
俞倾本想对严依也可见,让小丫头死了撮合爹地和爸比复合的心。
还是太残忍了。这是大人的事,不是小孩子该承受的东西。
俞倾的预测很精准,严睢当天就看到了这条朋友圈。
他很默契地一字不问,俞倾很默契地一字不提。
其实那个“终于吃上两个人的晚餐”的所谓对象,见了几次面就没下文了。
俞倾也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双方在微信上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发信息了。
俞倾没太在意。萍水相逢而已,成不了就算了呗。
他只是要确认,自己也在前行。
还有一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事,是严依呼叫他的次数缓慢地下降了。
刚开始,他每个月要往严睢家跑少说七八次。最近一个月,他总共就回去了三次。
依依……也感觉到了吧?
感觉到他在前行。
依依是觉得自己抛下她了吗?
他曾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东西,一样一样地,都在离他远去。
他选择放弃的时候,就该预见到了。
俞倾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严睢和严依爆发了数次争吵。
严睢警告严依,不要再用种种拙劣的借口去打扰俞倾。
严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躲进被窝里哭。
严睢站在严依房门前,他有备用钥匙,但他不想用。
隔着门板,严睢厚重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传进来,“依依,小鱼爸爸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他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你能明白吗?”
同样的话,九年前他也对小严依说过。
严依抓着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她为什么非要明白?
严依还是妥协了。
因为她亲眼看到了。
周日,辅导班下课,严依和同学喝着奶茶吃着零食,逛着逛着,严依杵着不动了。
同学走出好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回头看她,“咋啦?”
严依愣愣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
两个肩并肩走着的人。
同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哟”了一声,“你居然在偷看小哥哥!”
严依换了辅导班,就在这个商场附近,所以每次下课她都和同学来这里吃东西。俞倾大概不知道,此时他正和一个严依没见过的年轻男人走在一起,两人不知聊着什么,俞倾脸上泛着淡淡的笑。
严依很喜欢看俞倾笑,俞倾笑起来很温柔,让她有种无上的安全感,仿佛世界坍塌,或者她做了很糟很糟的事,都没关系,鱼爸永远会保护她,包容她。
同学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严依一句没听清,她把手里的奶茶和小吃塞到同学手里,“我去打个电话。”
俞倾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依依。
俞倾有点意外,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接通,“依依?怎么了?”
严依最近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就是他主动给她打电话,她也未必会接。
“鱼爸,”严依问,“你现在幸福吗?”
俞倾:“……蛤?”
“你现在幸福吗?”严依重复一遍。
“额,”俞倾想着严依这莫不是在搞什么社会实践,讪笑,“还可以吧。”
说完,心虚似地补充一句,“挺好的。”
严依:“挺好?”
俞倾:“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