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睢对韩浩好歹是不用装了。很快,他发现韩浩和他一样,是彻头彻尾的技术派。这不奇怪,毕竟都是干这一行的,屁股决定脑袋。
又逛了一会儿,韩浩提议,“隔壁有家星巴克,去喝杯咖啡?”
严睢想了想,“行。”
时间还早,回家也是闲着。
严睢不知道,他无意识中找了半天的人,确实就在这里。
俞倾是一个人来的。
八年来,他一个人看了无数个画展。有时候严睢会陪他一起去。只要严睢有空,他都会陪俞倾一起去。
前提是他有空。
俞倾知道严睢工作忙,自己的很多朋友工作也忙,而俞倾通常不会和男性朋友单独出去——不论直的还是弯的,女性朋友的老公或男朋友又普遍不放心俞倾——哪怕他是弯的,索性就自己去了。
现在和以前一样,区别不大。
直到他看见严睢。
还看到严睢身边那个和严睢一般高大的陌生男人。
两人有说有笑,谈得很投入,那个男人时不时还会以一种很温柔的神情望着严睢。
俞倾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怪他该死的听力,清晰地听到那个男人说“去喝杯咖啡?”,严睢说“行”。
俞倾:“……”
期待了几个月的画展突然不好看了。
别人随便说一句话,严睢说“行”。
有多少次,俞倾想听的也不过是这一个字。
俞倾看着两人的背影肩并肩地消失在场馆出口。
好。
他想。
严睢永远都走在他前面。
他还在彷徨,踟蹰,想理清这乱糟糟一团的玩意儿,并一厢情愿地以为严睢也必定如此。
严睢却已经在前行了。
俞倾没有跟严睢提及这件事,一句旁敲侧击的试探也没有。自个想了好几天,想明白了。
是他先提的分手,是他选择的退出。他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绝不是为了欲擒故纵、借机要挟。这八年来,他无数次想过“算了吧”,又无数次坚持了下来。
他爱严睢,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狂热有多危险,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完美,错漏百出,每走一步,他们都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
俞倾想,他能做到的。从八年前严睢对他说,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你,而他在心里回答我愿意时起,他就坚信,必须坚信,他能做到的。
可他终究主动说出了分手。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哪一天的哪一个瞬间作出了这个决定。在说出它时,不,在说出它之前,俞倾就明白,这就是结局了。
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闯过了三年之痛,熬过了七年之痒,也该到头了。
严睢翻篇了,往前走了,他不该意外。
只是它来得比想象中的早而已。
自己也该翻篇了。
俞倾想。
俞倾搬出去后好几个月里,都维持着严依一呼叫他他就不远万里从城市的一头奔波到这一头的状态,习惯性地带上工作,在书房留宿一夜,第二天一早离开。严依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至少鱼爸并未彻底消失在她和严睢的生活里,不是吗?
只有严睢感觉得到俞倾日复一日的冷淡。
甚至不算冷淡了。是冰冷。
俞倾不跟他说自己工作的事,也不像以前那样关心他的工作,两人交流的话题几乎只剩下严依。
终于,分手后第五个月的一天,俞倾在严睢家打破了一个杯子。
俞倾睡眠质量不好,素来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严睢忙完一天,一般能累得倒头就睡,遇上比较棘手的项目时偶尔会失眠,俞倾就会泡上双人份的牛奶。
今夜,见到严睢烦躁地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冲奶粉的俞倾顺口就问他要不要也喝一杯。
严睢心里一动,寒风萧瑟的冬夜里,胃提前暖了起来。
“好。”他喉结微微地滚了滚。
严睢倚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俞倾在流理台前专心致志低头泡牛奶。
灯光暖黄,笼罩着这个严睢花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去了解与陪伴的男人。
那一刻,他很想走过去,抱着他,吻他,在他耳边说,俞倾,我想你。
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们能回到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