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给她打电话,她故意不接。
俞倾给她发微信,她当没看见。
俞倾给她每一条朋友圈点赞,评论,她全数无视。
可她喝了一杯新口味的奶茶要发朋友圈,和闺蜜吵了几句嘴要发朋友圈,跟朋友聊到一个好笑的梗要发朋友圈,逛书店没找到合适的辅导书要发朋友圈,补习班老师今天的发型很搞笑要发朋友圈……
发完朋友圈,5分钟内查10次,看某人有没有按惯例点赞留评。
然后自己也按惯例继续无视。
就这么跟俞倾单方面地闹了一段时间别扭,严依又多了一个生气的对象。
她法律上的亲爹,严睢。
她本以为自己和严睢是同一阵线的,都是受害者,理应同仇敌忾。
可似乎受害者只是她一个人,严睢对于俞倾的突然抽身无动于衷。
照常上班,照常睡觉,见到她时永远还是那副表情,照旧拎着她去报各种补习班,定期检查成绩,偶尔关心一下她钱够不够花。
每一次她想提到俞倾,都会被严睢一个眼神生生堵回去。
好像小孩子才傻傻地放不下,而大人都会理智又务实地向前看。
她讨厌严睢。
也讨厌俞倾。
她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
她想离开这个讨厌的家。
这都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家了。
严依认真地开始思考起这个计划。
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包括自己最玩得来的朋友。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她的家庭,以及她自己,都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她的个性往往与别人格格不入,她时常要假装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特别——或怪异,来融入一个群体。
今晚,她就是在被窝里想着这件事,想到一半,迷迷糊糊快睡过去时,被严睢吵醒的。
严依的心脏砰地一撞,一时之间以为家里进贼了。
后来……后来她悄悄爬下床,悄悄出来,悄悄扒到书房门口,看到她法律上的亲爹狼狈地瘫坐在地板上,一身酒气,头发和衣服都乱得不像人样,没有半分平日里职场精英的气场,手里攒着鱼爸的画像,哭得像个三十岁的孩子。
严依站了5分钟。
然后撒丫子跑回房间,关上房门和窗户,把空调开到20度。
一顿操作猛如虎,严依顺利地在第二天把自己整发烧了。
严睢是在早上10点被门铃吵醒的。
而且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起来,而是在书房的地板上。
一堆画稿散落一地,一眼扫过去,各种角度的俞倾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严睢头痛欲裂,门铃还在跟催命符一样地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气冲冲地起身。
浑身上下冒着“莫挨老子”的不耐烦duang地开门。
一秒清醒。
门外站着的是俞倾。
两人大眼瞪小眼。
俞倾上下看了看严睢,神情复杂。
严睢面如菜色,眼底发青,眼白里的血丝红得吓人,头发乱得堪比鸟巢,衬衫一半扣子是开的,还有一半衣摆要掉不掉地塞在裤子里。一股隔夜的烟味、酒味、香水味拧成一团,扑面而来,俞倾强忍着才没有转身就走。
严睢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结实的倒三角身材,接近完美的衣架子,西装一穿就是行走的荷尔蒙,平日里走哪都是吸睛神器。
这会儿,谁见谁知道,狗都嫌。
严睢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模样实在不是见前任的理想状态。
操。
严睢努力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冷静问道:“什么事?”
俞倾:“依依呢?”
严睢一愣,“依依?她怎么了?”
俞倾冷笑,“你真是感动中国年度好父亲。”
说完挤开严睢,大步进屋,直奔严依房间。
严依可怜兮兮地从被窝里露出脑袋,一双大眼睛小鹿似地眨巴眨巴,还顺势咳嗽两声,嗓音沙哑,“我难受……”
这是真话。发烧比死还难受,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为了这个家,她牺牲太大了。
严睢彻底怔住。
What the fuck?
他女儿生病了,他居然不知道?还得俞倾千里迢迢跑过来亲自怼他脸上?
“依依,你发烧了怎么不跟我说?”严睢问。
俞倾:“她倒是想跟你说,你昨晚在做什么?”
严睢:“……”
那只是……意外。
严睢又想问俞倾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他,是他没有能力自己送女儿去医院么?才突然发觉手机不知哪去了,回书房找了一圈,找着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严睢:“……”
严睢拿着休克的手机从书房出来,俞倾也正抱着严依从走道路过书房门口,不经意地往书房里一瞥,满地狼藉一览无余。
尤其俞倾那些铺满一地的画像,光天化日之下,特别扎眼。
严睢觉得该解释点什么,张了张嘴,没等他吱声,俞倾就抱着严依一阵风般过去了。
头也不回。
严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