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大人的心事,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念想。二年级上学期一完,小丫头就迫不及待地疯狂暗示,她的素描课一年之约到期了。
她现在比一年前更坚定了,她不想学画画,多一天也不想学。
严睢怎么都想不明白。哪怕撇开他和严依货真价实的血缘关系、基因传承不说,严依从小在两个搞艺术的爹身边长大,一天天地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居然对小丫头起不了一点儿作用?
严睢试图对严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料严依意外地倔强,死活不肯再碰画纸跟画笔。
严睢心态要崩了。
俞倾在一旁添油加醋,“君无戏言。”
严睢:他也不是非要当个君子。
这君子不当也得当,俞倾很狡猾地明晃晃站到了小严依一边,他若敢出尔反尔,逼着小丫头继续上课,小丫头会恨死他。
他这亲爹真是当了个寂寞。
严睢安慰自己,没准小丫头只是叛逆期提前了,艺术雷达尚未开窍,再等她几年,素描基础初中前开始打都还算来得及。
不仅素描,芭蕾课严依也不想上了。俞倾说那就再给她换两个兴趣班,小孩子还在探索世界的阶段,多接触一些领域不是坏事。
严睢没反对,但心底深处并不认同俞倾的这种教育理念。他太纵着小丫头了。喜欢做就做,不喜欢做就不做,这不是溺爱是什么?
当然,严依是他女儿,他也很想惯着她,倾尽全力给她最多的爱,可他只是一介凡人,家里没有皇位给严依继承,也没富可敌国到能留下足够严依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的遗产。何况命运无常,随便一场金融危机就不知道有多少富豪要破产,最安全的途径永远不是混吃等死,而是让自己具备抵御任何风险的强大能力。
总有一天,被两个爹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公主要去面对现实的世界,要去切身体会很多事情由不到她想不想做,而是必须做。
现在小严依什么都学不长,毫无定性,也就学习成绩始终稳定地维持在前列。严睢不明说,怕又和俞倾起争执,心里的隐忧却挥之不去。
三年级上学期,小严依换了班主任,严睢决定这一次的家长会由他去。
小严依上三年级前,她所有家长会都是俞倾出席的。俞倾很开心,严睢这亲爹总算干一回亲爹该干的事了。
很快发现他开心早了。
俞倾以为严睢的意思是他们俩一起去,而严睢实际上的意思是他自己去。
俞倾下课就赶往学校,严睢加完班从公司出发,两人在教室门口碰面时,严睢愣住了。
严睢:“你怎么来了?”
俞倾:“啊?”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一句,两人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班主任一如既往地表扬了这个学期表现好的同学,自然包括严依。可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班主任讲话的全过程中,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班主任讲完,几乎所有家长呼啦一下拥上前去。严睢有点茫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个情况。俞倾经验丰富,也起身,往人堆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严睢,示意他跟上。
严睢起来,整了整衣服,无声地跟在俞倾身后。
两人都不是会插队的性子,等了好半天,班主任的档期才轮到了他们。在一群中年家长里,严睢和俞倾的气质十分扎眼,年轻帅气得实在很难跟一个小学女生的爹这个身份联系到一起。班主任看看严睢,又看看俞倾,怔了好一会儿,迟疑道:“您两位是……”
“我是严依爸爸。”严睢说,目光转向身旁的俞倾,“这是严依的叔叔。”
俞倾没解释,微笑着朝班主任点头。
严依在学校的表现基本挑不出什么刺儿来。现在有问题的是他们俩。
两人从教室出来,又都不说话了,一直沉默到了停车场,沉默到上了车。
他们认识四年,同居三年,都很了解彼此。严睢终日泡在人情世故里,察言观色简直成了本能。俞倾倒不油滑,但对亲近且在意的人极度敏感。
气氛显然不对。
“俞倾。”严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