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一夜没睡好。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严睢。
他梦见他对严睢说,我喜欢你。
严睢说,我也喜欢你。
梦里的那一刻,他很幸福。
醒来,睁眼,俞倾茫然了半分钟。
原来是梦。
早上连灌三杯咖啡,强撑着把一天的课上下来。不再想严睢,没空想严睢。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休息日,俞倾也把时间排满,画画,逛画展,再不济就和大学旧友吃饭。
大学宿舍的四个人里,只有俞倾和老大邓子明留在了这座城市,时不时会约出来聚一聚。这天是俞倾生日,邓子明发来了信息,问他今晚怎么安排。
邓子明也就是随口一问,估摸着俞倾应该是跟对象过。俞倾跟他毕业前认识的那个“好得不像真的”的对象旧情复燃这事,前阵子就跟邓子明唠过了。
没想到俞倾淡然地回:“没安排。”
邓子明:“???”
这一夜,邓子明鸽了自己的女朋友,把俞倾拉出来到大排档边上撸串喝酒。
“你们什么情况?”邓子明单刀直入。
说实话,当初他们几个舍友都不太看好俞倾这一段。
恰是因为俞倾太投入了。
宿舍里但凡喘口气的活物都看得出俞倾有多喜欢这个人,对待他跟对待上一任的学长简直是大型双标现场。舍友们每对严睢提出一句质疑,俞倾都炸毛得跟上辩论赛场似的,全方位无死角地维护严睢——他虽然很会撩,但一点不油腻,绅士风度满点,真诚又不做作,反正哪哪都好。
然而,俞倾只管一头热,这恋爱谈得像单相思,别人家的小情侣恨不得天天早午晚三个电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俞倾的对象可好,失踪都以星期为单位,说不鸟你就能一头半个月不鸟你。也就俞倾有这耐心,换个正常人,一个星期不联系基本就黄了。
俞倾对此还是有说法: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是要认真谈感情的,并不羡慕别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闪电战。
现在,邓子明都替俞倾脸疼。
俞倾脸确实挺疼。
“没什么,”俞倾尽量轻描淡写道,“他工作忙。”
然而话一出口,俞倾忽然意识到,严睢的“忙”,不是偶尔一次需要他特别迁就的状况,而将是严睢的常态。
他从一开始就该明白这一点的。
“嗐,”邓子明唏嘘,“正常,谁不忙呢,上了班都没空闲谈恋爱,我跟我对象前阵子都差点掰了,后来住一起了就好了。你要不也试试跟他同居?或者你去他家住一阵子,不然就他去你家住一阵子,下了班有时间相处,感情自然就好了。”
邓子明建议得很实在,俞倾愣愣地看着杯子里的酒,笑,“再说吧。”
他和严睢目前算是什么关系?他也说不清。
大概只是睡过一次的关系。
还远没到能同居的程度。
俞倾想,既然不过是睡过一次的关系,那么如果现在停下,连分手都算不上吧?
邓子明瞅着显然失魂落魄的俞倾,知道情况可能比他想的严重,“你们吵架了?”
“没有。”俞倾摇头。
他们根本吵不起来。那一夜过后,他们依旧偶尔发信息,依旧说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严睢问什么,俞倾就言简意赅地答什么,但不再暗示他想见严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更是只字不提。
邓子明打量俞倾的脸色,他全程见证过俞倾大学那一回的失恋,那时俞倾也就被学长的骚操作震惊了一下,表示“世上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人”,然后该干嘛继续干嘛,潇洒得堪称冷酷无情。
眼前的俞倾,憔悴掩都掩不住,肉眼可见地被抽走了魂。
邓子明心里叹一声,俞倾真着道了。
邓子明问:“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俞倾轻声,“我不确定。”
他真的不确定了。
不确定他和严睢的关系,不确定他们能走多远。
理论上他们才刚开始。他却快要熬不下去了。
他想他,每天都想他,发了疯似的想他。可他现在很怕,不敢再对严睢说一个“想”字,只能假装成年人的懂事,配合严睢维持那种疏离又适度的客气,说工作要紧,好好休息,晚安。
他以为这是他的恋人,却连最简单的要求,说我想见你,我今天就想见你,现在就想见你,你能不能为我放下工作,放下其他事情,能不能给我一点你的时间,都说不出口。
所以,严睢对于他是什么人?他对于严睢又是什么人?他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权利和义务?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什么是“适宜”,什么是“过界”?
最初,他只是想要一场双向奔赴的恋爱,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没想到才迈步,这条路就令他生畏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强烈到他能清晰地勾勒出那幅画面。
他不是火。他是一只飞蛾。
严睢才是那团火。
会将他烧得骨血皆融。
俞倾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对着局外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邓子明多少能理解,叹气,“小鱼,你好好再想想。觉得合适就处,不合适就算了。感情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一起过日子,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