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和严睢大半个月没见面,他先接到的不是严睢的电话,而是严母的电话。
严母说她今天有事耽搁了,来不及去接小严依,问俞倾能不能帮忙。
俞倾怀疑这又是严母设的局。
思索了五秒,他把“怀疑”去掉了。
可他无法拒绝,严睢是一码事,小严依是另一码事。
俞倾按时到幼儿园接走小严依,小严依见到俞倾,当场乐坏了,冲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嗷嗷叫了半天,回去的一路上蹦蹦跳跳,蹦得脑壳上两扎小辫子一飘一飘。俞倾牵着她的小肉爪,给她买了棉花糖,买了芭比娃娃,还买了本睡前童话绘本,拉着她不让她跟别人家的狗狗互咬或冲出马路。小丫头啃着棉花糖,一双blingbling的大眼睛天真又无辜地笑望着俞倾,看得他心都化了。
他不清楚严睢算是什么。但小丫头一定是个小天使。
时隔多日再到严睢家,一踏入家门,俞倾的心脏就梗得难受。
原本他要感谢严睢的忙碌,让他冷静了半个月,把那一夜沸腾不休的荷尔蒙冲了个干净。
捋清楚掰明白了,好像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一朝故地重游,他好不容易淡忘的记忆倏然齐齐觉醒。
尤其那一夜在严睢房里的限制级画面。
活色生香,喧嚣叫闹。
俞倾简直想一头撞死。
能争点气么,啊?
不就一点该死的荷尔蒙吗?
他堂堂一个主宰地球的灵长类生物,还能被那一点儿不讲道理的本能给牵着走了?
俞倾把小严依交给严母,急匆匆地就要走。
严母在身后怎么叫都叫他不住,俞倾一开门,正对上门外刚掏出钥匙的严睢。
俞倾:“……”
严睢:“俞倾?”
严母隔着俞倾的背影,使劲给严睢使眼色,“严睢,你快让小俞留下来吃晚饭呀。”
不等严睢开口,俞倾就道:“我真的已经吃过了,今晚还有课呢,我先走了啊。”
说完就擦过严睢身边,飞一般下楼了。
俞倾自觉像个逃兵。
但这是一场光荣的逃亡。
他作出了选择。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作出的选择。看到严睢的刹那,他差点瞬间投降。
严睢站在门口,措手不及,完全没反应过来。
严母恨铁不成钢地简直想上去踹一脚这败家玩意儿,“你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
严母还没怼上严睢几句,严睢就拎上家伙什回公司加班了。
他和俞倾一样,也是被严母给骗回来的。
严母对严睢用的借口是她又摔了。不这样都不可能让严睢在正常的晚饭时间回家露个脸。
严睢出门前对严母说,狼来了的故事了解一下。
但严睢整晚都在想严母的话。
他知道,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他和俞倾。
今晚俞倾的反应显然不对劲。他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严睢甚至想不起来这种变化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的。
他翻出两人的短信记录,一条条地往回看,看出了点眉目。
那天晚上,俞倾说他想他,他没有无动于衷。
他只是心情实在很差。
那天他们部门上演了一场内战,产品总监和主美大吵了一架。产品总监去总部开了个会,回来就把他们差不多已定型的设计全数推翻,说这根本不符合一开始的设想,要求他们一个月期限内推翻重来。主美气疯了,各种翻找聊天记录,然而很多关键谈话都是面谈,没有任何监控和录音,那年月游戏产业刚刚起步,从大公司到小作坊都还没形成规范的管理和作业流程,产品总监要耍无赖,他们也没证据。
其实大家多少猜得到,产品总监拔吊无情就两个可能性,要么是公司上头风向变了,不知道哪个高管突然又有了什么新想法,要么是产品总监一开始就领会错了精神,现在项目做到后半程才发现不对,被上头怼了,回来就想把锅推他们这些底层民工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才三十多岁脑壳上的毛就所剩无几的主美跟产品总监吵得真的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吵完了,该干的活还得干,改是肯定要改的了,管他们不吃饭不睡觉不上厕所,暴毙在公司都行,反正得在deadline前把全部内容赶出来。
不仅是主美,团队里每个人,包括实习生都气到发抖。严睢下了班,走在路上都想狠狠踹一脚垃圾桶。
但他的原则是,绝不把工作的情绪带回家,再糟心也会强忍着不跟任何人,尤其是家里人抱怨职场上的破事。
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严睢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那晚对俞倾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冲了?
他根本没在意俞倾当时的情绪。也没在意俞倾之后的渐渐冷淡。
他竟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等他忙完该忙的活,俞倾肯定还会在那里等着他。
可现在,他骤然感觉到,他正在失去俞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