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严睢没止住嘴角的上扬,被刚好转头看过来的俞倾抓个现行,没好气,“笑什么,你就不是搞艺术的?”
“我?”严睢有点无辜地耸肩,“抬举了,我就是个打工人。”
他哪搞得起艺术,他只能搞饭碗。
“五百强正式编,严总谦虚了。”俞倾揶揄他。
严睢苦笑,“别。就是底层搬砖的。一周偶尔加班七天,了解一下。”
俞倾乐笑了。
严睢:“真的。”
婚姻像围城,职场也一样。所有外人看着他都顺风顺水,毕业前就到大厂实习,毕业后顺利转正,而且是从纯艺系跨进了游戏行业。按理说,严睢的专业并不对口,但当年正是游戏,尤其是手游野蛮生长的时候,多少业界大佬都是半路出家后成的神,遇上这种时势造英雄的时代,猪都能起飞。
何况严睢确实有才华。
远大前程,触手可及。
只有严睢自己知道,这半年来,加班加到他濒临断气。
他现在是初级原画师,但干的远不仅是原画师该干的活。泡咖啡、复印文件、整理表格、给顶头上司找他现在就要用的订书机……职场上对这种状况的学术名称是“打杂”。
打杂之余,本职工作也得做好,活干多久是自己的事,但时间到了,要求的东西交不出来,组织能要他的命。
和严睢同一批进来的新人已经被熬走了一个,还有两个在辞职的边缘蠢蠢欲动,天天在茶水间抱怨自己头发掉得越来越多,这么下去,真的怕有钱没命花。严睢不置一词,埋头继续工作。他很明确自己不会辞职,原因很朴实:钱给得多。
既然如此,有空闲叨叨,不如省点时间赶工。
这些话被严睢敛去了大半,尽量不让俞倾听起来感觉他在发牢骚。俞倾一直饶有兴味地听着,眉眼弯弯,泛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严睢正娓娓地说着,两人都怔了怔,同时停步。
严睢说到一半的句子戛然而止。
不知不觉地,地铁站的入口就在眼前了。
那一刻,严睢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想张口。
他想说,要不再逛逛?
俞倾注意到了严睢这个幅度小到会让人认为是错觉的微表情,喉结一滚,沉默地等待着。
“对了。”严睢终于张口。
俞倾近乎轻不可闻地应了一个“嗯?”。
“好像还没问过你,”严睢说,“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笑了笑,“我好回礼。”
俞倾默然两秒。
他的生日在4月。今年4月,他们已经认识了。可那时两人还不熟,俞倾从来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严睢不问,他就没说。
现在严睢倒是问了,可明年4月……他们又会是什么状况?
片刻,俞倾说:“到时我会告诉你的。”
严睢有点意外,但没追问,点头,“好。”
告诉他,等待的就是自己。
不告诉他,等待的就是对方。
还没等到4月,严睢家就出事了。
是严母出事了。
某天,严母一个人在家里时摔了一跤,哎哟了好半天才被邻居听到,给她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一检查,骨折了,得住院。
老年人骨折不是小事,何况严母本就一身病,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严睢快疯了,忙的。
996都成了奢望,严睢每天天没亮就得起来,带着小严依先去医院看严母,再送女儿去幼儿园。
下午,严睢准点到幼儿园接小严依,工作不忙就带上电脑和资料,扎到医院去一边工作一边看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工作忙的话,就只能带着小严依回公司加班,下班后再赶去医院看一看严母。
本来作为儿子,严睢该在医院陪床,但让小丫头天天跟着他住医院不是个事儿,严母也不同意,他们家没啥近亲,交给邻居看一来不放心,二来麻烦个一天两天可以,麻烦上一两个月就不合适了。
自己家的事,到底还是得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