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睢先把严依送回家,然后开着小电驴去接俞倾。见到俞倾,严睢第一句话就是:“对,我是个混账。你抽我吧,我不还手。”
俞倾确实想动手。但就像严睢的心被小严依瞬间化了一样,听到严睢这句话,俞倾憋了十几分钟的满腔怒气如春日融雪,消弭殆尽。
俞倾无声叹口气,“我想看看依依。”
这样今天也不算白忙活一趟。
严睢笑,摘下头盔递给他,“上来。”
这是俞倾头一回见严睢骑小电驴,也是头一回坐严睢的小电驴。上车的时候,俞倾没地方可扶,手不得不按上严睢的肩膀,结实,温热,俞倾屁股还没坐稳就连忙松了手。
路上两人没说太多,严睢简单给他讲了讲找到严依的过程。风声太大,人流太盛,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到了严睢家,小严依正晃荡着小短腿坐在餐桌前吸溜楼下夜宵摊买的皮蛋瘦肉粥,严母拿着纸巾给她擦嘴。严睢领着俞倾进门,小严依抬头,大眼睛发亮,嗷地叫一声,“小鱼哥哥!”
俞倾有点受宠若惊,“还记得我啊?”
小严依丢下皮蛋瘦肉粥,蹦下地,颠儿颠儿地跑到俞倾跟前,非常自觉地把小爪子伸进俞倾的衣兜里,窸窸窣窣地掏。
俞倾:“……?”
严睢扶额,过去把小严依拉过来,“她可能是想看你有没有给她带糖。”
小严依人被严睢拉着,心还在俞倾那,仰着小脸,双眼blingbling地瞅着他,疯狂暗示。
俞倾:……哦,原来小丫头惦记的不是小鱼哥哥,而是人形自走ATM。
也罢,就冲那一声小鱼哥哥,他也认了。
俞倾看严睢,“你早说啊,我路上就买点过来了。”
严睢双手捂住小严依的耳朵,“你要现在给她,她现在就得吃,不然能磨你一晚上。别看这丫头这会儿安安静静的,你是没见过带她去看牙医她能哭成啥样。”
严母在后边一脸“我能作证”。
小严依对画外音一无所知,依旧满眼小星星地望着俞倾。
俞倾忍着笑,过去揉揉小严依的脑袋,“依依乖,小鱼哥哥下回再给你带大白兔奶糖。”
话刚说完,自己都愣了愣。
下回?
小严依瘪嘴,突然想到什么,伸出手,“拉钩——”
俞倾僵在那里,对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根本没法反悔,他隐隐感受得到旁边严睢的视线,但不敢看过去,只好伸出尾指,跟小严依稚嫩的小手指勾了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严依嗷着嗓子,豪情万丈地宣告契约成立。
今天折腾得太晚了,小丫头早就累了,俞倾的出现让她回光返照了一下,也就是一下,没几分钟就打起了哈欠。严母带她去刷牙洗脸,然后就把小丫头抱进房间睡觉去了。
“那我——”俞倾斟酌着开口,事儿完了,他也该走了。
“你吃晚饭了吗?”严睢打断他。
“啊?”俞倾愣了愣,诚实道,“没……”
严睢不提这茬他都直接给忘了,下午从美术馆出来,别说吃的了,水都没喝过一口。
“我也没,”严睢说,“家里现在开火也不方便,咱出去吃点?”
俞倾:“……好。”
说是吃点,其实两人都没胃口。小严依是找回来了,但俞倾心里想着点事,严睢心里也想着点事。
严睢买了两瓶水,买了点吃的,热气腾腾地拎在手上,两人随便找了个地儿并排一坐,望着不远处的深夜喧闹。
严睢将其中一瓶水顺手拧了瓶盖,递给俞倾。
“今天谢谢啊。”严睢说。
俞倾抿了口水,轻笑,“我没做什么。”
估计就算他不出现,他们也能把严依找回来,自己就是恰巧来凑数走个过场的。
“不,”严睢看着他,神色认真,“谢谢,真的。”
俞倾心里一动,微微捏紧矿泉水瓶,“没事。”
“俞倾,”严睢说,“我挺喜欢你的。”
“……啊?”俞倾愕然,这节奏,有点秃然。
“但是最近我家破事太多了,”严睢继续娓娓说着,不紧不慢,“我一开始就不该见你,我没想过……没想过会这样。”
“对不起。”
没想过他还会想见俞倾,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见俞倾。
“我上次跟你说过吧,”严睢说,“依依是我外甥女。”
“嗯。”俞倾应道。
“现在她是我女儿了。”严睢顿了顿,“很快就是正式的了,法律上的。”
俞倾有点明白了。
那天严依在俞倾身上乱摸,被严母当场呵斥,都还是小事。有一次,严睢在学校,突然有事回家,进门看到严母坐在窗台边,对着窗外发呆,小严依在屋子里自个跟自个玩,正好蹿到了厨房里,东摸摸西碰碰,而炉灶上的汤还在烧着。
还有一次,小严依冷不防地问严睢,“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