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李湘神是从楚家长大的,楚白虹手中有一把名唤“羲和”的九阳金鞭,在神兵榜上排行第三,便是出自李湘神之手。
再等他长大一些,李湘神得表字“女莺”,听着像姑娘的小字,莺又是一种幼弱的鸟儿,在民间,把字起得贱一些,黑白无常都懒得来钩命,如此就可以福泽长寿。
不过他雅号“七星龙渊”,却在修真界中赫赫有名。
因他一手铸剑的本事,李家才重新把他认回本家,恢复七公子的身份,不过他跟李家没有多少感情,倒是跟楚家的人更亲近些,尤其是大小姐楚岚君。
谢玄度一想,那李湘神和楚岚君是自小长到大的,肯定比一般人的感情要深厚,便问他,可是中意楚大小姐?
李湘神脸红起来,抱着被子蒙住脸,道:“没有,我怎么配?她是天上的月亮,我只要能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从不奢望更多。”
谢玄度简直被这厮肉麻得浑身难受,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懂得藏起自己的心思。”
李湘神眨眨眼睛,“藏心思?那是时间足够多的人才能做的事,因为他们有时光去蹉跎、纠结。明郎,我没有的,我想对快雪好,那只能快快去做,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谢玄度叹道:“你不要这样悲观,你的病一定会有法子治的。你信不过别人,总要信我,我谢明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李湘神点头:“好,我信。”
谢玄度嘻嘻一笑,道:“反正也聊到这里了,不如跟我说说,快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送给我的纸鸢和蹴鞠,我欢喜得很。”
李湘神一下坐起来,警惕地看着谢玄度,道:“少来。”
“什么少来?”
“谢玄度,我们是好兄弟,你想要我什么东西,我都愿意给你,但你要快雪,不行。”
谢玄度仰天大叹,“天爷,我就问一句而已,谁想要她了?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成吗?不是,你还瞪我,要不然我发誓,哪怕世上就剩下楚岚君一个女子,我也不会喜欢她,我就算去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她!”
谢玄度举起手,重重起誓。
李湘神眼神更加警惕了,抱膝缩去床角,“你真会喜欢男人?那你也别喜欢我啊,我对快雪忠贞不二,此生都不会变心。”
“我去你娘的!”
谢玄度看这小子是耍着他玩儿呢,恼极,一脚把他蹬下榻去。
李湘神跌在地上,摔得屁股痛,但看谢玄度吃瘪,又不禁捧腹大笑。
李湘神像藏宝贝一样,把楚岚君的种种都藏着掖着,不给谢玄度知晓。
谢玄度只知道楚岚君是个极好的女子,就连她一身高超的医术,都是为了医治李湘神才学的。
说到此处,张人凤倒是听出异样来,他道:“李湘神其实很聪明,知道找楚家当靠山。”
谢玄度笑了笑。
张人凤一挑眉,“你并不意外?”
谢玄度道:“凤哥儿,我又不是傻子,李湘神是我的朋友,相处久了,我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怯懦蠢笨。他是一个制剑之人,最是知道锋刃敛于匣中,才能更长久地保持锐气。俗话说,大智若愚,藏拙于巧,李湘神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有些醉了,给张人凤斟上一杯酒,与他的杯盏小碰了一下,道:“可惜啊,天不假年,他最后还是死了。”
他喝了一杯下肚,想这楚岚君別府里的梨花,还有这座废旧的戏楼,应当是李湘神生前的爱物。
如今东西还在,李湘神当作心头明月的楚岚君终于要成亲,身边将有一个陪她长久的郎君。什么都在,唯独李湘神不在了。
或许是酒力催着,谢玄度眼睛一热,却也没掉下眼泪,闭上眼,人已醉到深处。
他身体一斜,歪到张人凤的身上,张人凤忙抱住他,以免他整个人跌到地上。
谢玄度呼吸间有炙热的气,隔着衣衫,烫在张人凤的胸前。
张人凤握着他上臂的手紧了紧,沉声道:“你喝醉了。”
谢玄度哼了一声,跟狸奴撒娇时发出的声音没什么两样。
“我的朋友总在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李湘神如此,梅敬亭也是如此。张大境主,你可知,人跟人有时候不相遇,远比相遇要好,至少可以免受离别之苦。”
说罢,谢玄度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身体一个劲儿地向下滑,张人凤一只手臂招架不住,需得双手架住他才行。
谢玄度歪在他的肩膀上,醉道:“不说了,不说了,湘神,湘神,你再陪我喝一杯……喝……”
张人凤无可奈何,手掌在他背上安抚了一会儿,谢玄度才安静下来,呼吸声起伏绵长。
张人凤听他一声声喊着李湘神,低低道:“没心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