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随意说的话,让叶知秋瞬然停下,舒晚柠没防备,她的头,几乎撞上他的后背。
“表哥,怎么?”
“表妹····”他转身,舒晚柠往后缩了一步。见她这般,他不语,再次回转,继续走路。
快到花厅,叶知秋还是说了,“去年离去,表妹受苦了。”
见他骤然提起这个一直避讳的话题,舒晚柠神态有些微恙,只得随口应答,“哦···还好···”
其他,她并不想提。
他和太子有龃龉,太子和她相好,而他又是她的表哥。
这层尴尬,过了一年多不仅没改善,现在还要加上和袁茵的婚事,让他不痛快。
所以,舒晚柠暗暗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说,各人是各人,都不能混在一起的。表哥是表哥,阿丑是阿丑,她还是她。
纵使他们两个有矛盾,只要别扯到她面前,对大家都好。
好在,目前还行。
没什么让她为难的。
·
叶知秋临走之前,把王越叫到房里,说了好半天,等到王越出来时,眼睛都是红润润的,显然,哭过。
舒晚柠装作没见到,领着王许氏继续在花园散步,晒太阳。
王越也没好意思和两人打招呼,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身后的小厮撵不上,只得跑起来。
“晚柠,你弟弟怎么了?要不要紧?”
“表哥让他好生读书,先参加明年的乡试。”
舒晚柠有点郁郁,说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王许氏知道她不愿留下,也没怎么在意她语气的冷淡,只是坐在藤椅那,唉声叹气。
舒晚柠懂得她的顾虑:王越显然不是个读书的好材料,也不适合入仕,可眼下,除了这些,他还能干什么呢?
表哥也只是在拔苗助长而已。
可这话,她是断然提的,表哥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她也一样,再不愿意,也不能看着这个家跨掉。
等到叶知秋叫她进去时,叶知秋给了她一个手牌。
黑乎乎的,泛着光泽,还带着淡淡香气,上写着两个大篆字体:‘叶府’。
“有紧急事,拿这个出来,什么事都好使。”
舒晚柠不太想收,这是叶府的名头,她不太想沾这个光。
正要把手牌还给他,“表妹难道要打着太子的名头吗?不屑于叶家?”她手指轻抖,咬唇,还是收进了腰包。
“这就对了,如果太子府那边,势必就会惊动皇上,叶府这边,我还能替你遮挡一二。”
舒晚柠的不快,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
临近黄昏,有道光照进来,洒在叶知秋身上,让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处。
整个人的表情,晦暗不明。
舒晚柠瞧着那束光,暗暗失神。
‘还有件事···’叶知秋将她拉过来,坐在案桌后,“听完后你可别激动,或者寻死觅活的。”
“表哥说哪里话,什么事值得我这样疯狂?”有点不安,有点惶惑,按下心来的舒晚柠,为了让他放心,规规矩矩地坐直腰身,直勾勾地盯他。
“宫里柳荷曾经听马嬷嬷提过,在东山寺时···”他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在揣度她的表情。
手上拿着的那根狼毫,毛笔的毛都已全部被他捏住,只看到一个光秃秃的笔杆。
“如何?我被王新送到东山寺,这件事,表哥也应该知道,对不对?”
“只怪王新不得我娘亲的喜欢,一直都没照拂到王家,所以王新为了升官,不得不把你牺牲掉······”
“这些都过去了,还提他作甚,他现在也死了,我不怨他。”
“可是他···”叶知秋把狼毫放下,触碰时,桌面顿时一阵轻响。
舒晚柠倏地抬头。
叶知秋依旧喃喃,“你不记得吗?难怪···”
“表哥?你何时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
“穆希言让吉祥给你下过药,把你给···给···糟蹋了,你知道吗?”
“啊?”
“是马嬷嬷亲眼见的,马嬷嬷是皇上派到太子跟前的,在东山寺专门做洒扫的,我不信你一次都没见过她。
还有,四皇子也在,太子扮成奴婢,和你亲热朝夕相处四天,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啊?!···娟儿?!”舒晚柠只觉脑袋嗡嗡乱响,一些场景,如倒带般一帧一帧地放大、停止、甚至定格。
······
“我呀,一把老骨头,只能干这个,还多亏太子不嫌弃收留,不然啊,老骨头喂狼都嫌磕牙”。
那位在院中见到的,专门打扫房间的老妇人,居然是皇上派去的马嬷嬷?
···娟儿··是穆希言?
还让自己稀里糊涂失了清白?
难怪···难怪···太子对她的亲昵,不止简单的亲吻,拥抱,而是早就占了身子,所以,后来才会那般放肆?
她一直以为只是情难自己,年少冲动,原来,居然不是?
“你自己多想想,是不是?幸亏,幸亏···”叶知秋有点说不下去了。
“···表哥···”
嗫嚅着,舒晚柠不用多想细节,便确信,叶知秋不会拿自己的清白来骗她。
所以,这些不是假的。
叶知秋站起来,蹲到她跟前,手掌伸开,放在她膝上,眼神炙炙,和她对望,好像要看到她心底去,“你若还不信,我大可以让马嬷嬷出宫,和你对质,她的模样,你应该还有印象。”
“我信,表哥,不要让我再次难堪!”她双颤抖,试图甩开他的那双手。
哪知,叶知秋一把捏住她的两个膝盖,不让她移动。
半响,悠悠道,“把所有的龌龊忘掉,重新开始。今年的昙花会开得晚些,我到时带你去好好的瞧。”
天,一瞬间,好像黑了。
那束光,不知隐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