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珩睁开了眼睛。
他从袖囊里取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亮若星辰,照亮了他身前小小的一方天地。
目之所及,是九柄剑,剑尖统统朝着自己,对准了身体的要害。
骆珩看着这些寒光凛凛的剑,又看看摆着各种姿势,甚至悬在半空中保持跃身姿态的黑衣人,突然笑了一声。
庆幸、又苦涩。
他缓缓站起,拂过身前的九柄剑,走到最近的黑衣人面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你们遵循谁的命令来杀我?”
黑衣人张开嘴,啊啊两声。
怪不得方才不回话,原来早早地被他们的主人割了舌头。
骆珩让他脱掉外衣,看看衣服里或者腰带处有没有能代表身份的信物或者其他线索。
一无所有。
骆珩找遍了所有黑衣人,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心思缜密的狠角色。
他捡起被劈成两半的桃花簪,扔下长剑,一步一挪地往外走。但方向不是透着黄色光晕的巷口,而是另一个出口。
果然,另一个出口旁边,立着人影。
这群黑衣人总是需要一个头领的,传递主子的意志,控制杀手,犹如刀鞘。
他不在小巷里,就在小巷外。
如果骆珩是他,也会选择在离公主府更远的小巷口等待,毕竟公主府上驻扎着一千羽林军,动静太大,把他们惹来就麻烦了。
“你是谁的手下?受了谁的指使刺杀高天珩?”
黑影一动不动,语调平平:“卫戈。”
居然是他!
骆珩惊讶之余,竟也觉得合理。卫戈,当朝右相,前兵马大元帅,手底下有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足为奇。两年齐国大胜晋国,他是首功,若晋国被灭,也就只有封王能配得上他的功勋了。
齐帝答应议和,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如今朝堂上,他仍然一力主战。
骆珩问:“他为什么对我动了杀心?”
黑影:“韦、周、晋三者联盟之势已无法阻挡。诛杀高天珩,逼迫皇帝开战,便能斩断联盟,挽回卫家颓势。”
是因为他。
骆珩了悟,他搅了萌萌的招亲大会。卫戈定然看出了韦皇后暧昧的态度,对她不再抱有希望,于是悍然出手,兵行险招。
高天珩是两国和平的象征,又是晋国的太子,突然死在齐国都城,齐帝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他那个父皇,多半会据此狮子大开口。
谈不拢,就只好再打一架。
骆珩拿走了黑影身上的令牌,返回岗石酒酿坊。
他写了一封信,吩咐石磊连信带令牌一同递给左相周新儒,言明时机已到,他要今晚出城,望他遵守诺言。
这建阳城是不能待了。
卫戈等不到结果,必会再次出手。他不能寄托于运气,指望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能再次激发他的潜能,助他逃过一劫。
安排好一切,骆珩脚步不停地赶去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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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濛醒了,听闻他回府,人未到声先至。
“你跑去哪里了?再不回来,本宫就要派人去抓”她住了嘴,怔怔地盯住他的身体,半晌才回神。她惊呼道:“你怎么伤得这般重?”
“韵红,去拿热水伤药纱布还有干净的衣裳!”她顿时不生气了,什么都不计较了,扯着他的袖子往屋里走,叠声把身边的丫鬟使得团团转,“韵绿,去请太医,要快!”
“不请太医。”骆珩握住她的指尖,苍白的面孔露出温柔的笑容,“让她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齐濛快急哭了。
“不管什么事,也得先治你的伤!”
骆珩坚持:“你边给我上药,边听我说。”
齐濛咬着唇瞪他,还是妥协了:“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候着。”
韵绿没想到他竟然能活着回来!她掩住心里的震惊和恐惧,低眉顺眼地随韵红离开屋子。
门关上了,烛光下,两个人影一站一坐,头颈相交,窃窃私语。
韵绿什么都听不清,直接却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奈何周围都是人,韵红眼皮子底下,她既不敢扒着门缝偷听,也不敢偷偷跑出去传递消息。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忽然听到三公主大喊:“我不同意!”
高太子似是抱住了她,温言安抚。两人半搂着一起去了床榻。
灯熄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群下人在门外足足守了一夜。
第二天日上三竿,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
韵红壮着胆子悄悄打开门缝,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
韵绿只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不好了——殿下和高太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