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清楚知道,像张迟锦这种惯会混迹风月场的浪荡公子,与谢幸安这种死榆木脑子不一样,是最会怜香惜玉的。
她埋头抽泣了两声,冲着前头的两位公子哥摊开烫得通红的手掌,尤其露出来其中两颗晶莹半透的水泡。
若是放在当初,张迟锦早就忍不住,一把拽过来美人的柔荑裹在自己手里吹两口,安慰人家不疼。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为了准备迎娶何矜,当下已下定决心同其他女子都撇清干系。
张迟锦只是坐直了,轻咳了一声,摇着头对谢幸安叹道:“哎呦呦,啧啧,幸安,你瞧见了吗?是挺惨的哈。”
“嗯。”谢幸安无情回应,“既然如此,你便去找桂嬷嬷领些伤药,告两天假吧。”
蓉娘:“……”
就这?谢幸安有毒吧?是有毒吧?怎么同他厮混到一起之后,连带着张公子都好像变了个人?
蓉娘心知自己不能错过这难得一遇的助自己脱离苦海的好时机,直接决定放起来大招,不再小声抽噎了,直接委屈痛哭,梨花带雨起来。
“张公子,蓉娘自知手脚粗笨,做不了这样的活计,未能照顾好谢公子,辜负您的嘱咐了。”
蓉娘哭得格外悲痛,尽管痛里有七分假三分真,但她的确也是受苦受难受委屈了,诚恳得不容别人怀疑。
“等……等会儿,你是蓉……蓉娘?”张迟锦这下终于不淡定了,赶紧招呼着她抬起头来,把鼻涕眼泪擦一擦,露出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来。
原本在天香楼里被人一掷千金、好生娇养着的花魁,果真变成了个灰头土脸的粗使厨娘?
他……他娘的,他本来只以为谢幸安是随口开玩笑的。
“不是,幸安,谢幸安。”张迟锦直接无奈到整张脸都挤成一团,扶着腰问道,“你……你知道买花魁多少银子?买丫鬟多少银子?你这不是,叫那个……那什么来着嘛?”
谢幸安老实答道:“焚琴煮鹤,明珠暗投。”
“对,就是!”张迟锦一拍脑门,接着又嚷道,“什么又琴又鹤的,什么玩意?谁要跟你玩什么掉书袋子?”
“谢幸安你就直说吧,这人该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人一个娇娇弱弱的花魁一辈子留在后厨烧火吧?这是不是人干的事啊?”
谢幸安脸皮薄,被张迟锦这么一指责,瞬间觉得自己的确不道德,连说话声音都顺势有些低下去了:“那……蓉娘,你想如何?”
蓉娘没想到谢幸安竟问起了她的选择,一时间咬着嘴唇,脑子懵了。
张迟锦贴心劝慰:“你莫怕,不妨事,我们可都是讲道理的人。”
凭良心说,若有机会,蓉娘还是更愿意服侍谢幸安的,毕竟他虽出身低微,但此时才高中探花,日后能入阁拜相也未可知,哪怕做个侍妾她都不亏。且谢幸安实在长得太过好看,一个童子身又自持不贪色的俊郎,说她没动春心那是假的。
倘若求了张迟锦带她走呢?兴许只能有个一时安稳,如张迟锦这般的风流浪子,指不定哪天就把她随手抛到脑后了,远不如谢幸安这样的老实人好拿捏。
天香楼她是打死也不会回去的了,长这么大,她还没听过谁家的头牌会被赎了身又送回的,她不能开这个先例,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唯独有一点,她也知道如谢幸安这种在男女之事上迟钝得不行的木头,要想爬上他的床,是不能急于一时的。
这就要依仗她身为花魁的自我修养了。
蓉娘小心翼翼地思索了好一阵,才敢抬头怯怯地偷看了谢幸安好几眼,欲言又止了。
张迟锦直接暗示鼓励道:“无妨,谢公子都问你的心思了,想什么便说呗。”
“蓉娘,既已进了谢家别庄的门,那从此,便是谢公子的人了。”蓉娘泪光闪闪地看着谢幸安苦瓜似的一张脸,“蓉娘愿意终身伺候谢公子的!”
谢幸安听到这句话,两个眼珠直接快挣脱眼眶了,拂袖抗拒道:“不必!”
那种伺候,他要不起啊。
“谢公子,蓉娘知您不喜,是万万不敢再存别的心思的。蓉娘只想一辈子为您当牛做马,服侍您穿衣束发。”
谢幸安还是没说话,当天那夜给孩子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几乎把他吓傻。
谢幸安虽还是板着脸,但说出来的话却轻得要命:“不……不必了。”
“不必什么?难为她这么忠心对你,谁也不跟就要跟着你,我看就很好。”张迟锦过来人似的勾着谢幸安的肩膀把他按回到座位上,“我说幸安,你毕竟是中了探花的,日后达官贵人定不少见,说不准有的是机会面圣,也该找个能近身服侍你衣着装扮的,才不辱没你生的这张好脸。”
张迟锦接下来更是直言:“再说,人家一个姑娘家,想做个丫鬟都三番两次被你推拒,你自己想想,这像话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容不下谢幸安再多说一个“不”字,他只能应下:“那好。只是蓉娘……无我的吩咐,不必进我的卧房。”
蓉娘兴奋得直点头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