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两厢起了纷争,刘家对他殴打侮辱,倒尚有转圜余地,就怕王狗儿存心报复,扯些有的没的,让郑大人误以为汇海赌档是什么能用私刑的法外之地,背地里作奸犯科,可就坏事了!
“大人,人带来了。”昭龄不紧不慢的退到门边,把抬脚欲进的江师爷挡在了门外。
郑籍从厚厚文书中抬起头,“王狗儿?”
王狗儿从进了衙门便小腿肚子直颤,他整天在脏街乱巷中偷摸耍滑,还从没来过这等威严肃正的地方,领着他的人似黑煞神般冷漠,待到了屋里,又是个板正脸儿的大人,颇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态。
王狗儿向前一扑软跪在地,“小的,小的见过大人。”
“这几日捕快们找你不见,去了何处?”
郑籍声音粗粝,却有意放轻了。
王狗儿眼前闪过一幕幕。
他从刘家拿回二十两银子,欢天喜地回了家,中途还跟栓子约好明日找他老婆,结果第二天他还没睡醒,就被蒋家的人带进了马车。
蒋老爷点拨他,汇海赌档一直在用这种把戏骗钱,什么碰花瓶打碎碗的,不过是碰瓷而已,好让赢了的人把钱吐出来。
王狗儿见识得多,只事不到自己头上,就从未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还真是。
蒋老爷又命人交给他一小匣的银锭子,沉甸甸的让他美到了心里,还说只要跟找他的人如实说汇海赌档的事儿,这些银子全是他的。
王狗儿如今可大彻大悟了,除了银子啥都是假的,刘家那缺德兄弟,平时做了多少生儿子没□□的勾当,连他们这样的老客都不放过,自己吃香喝辣富得流油,全是这样榨出来的,当下便应了蒋老爷。
蒋老爷教他先在城里躲躲,然后再露面,拖延点儿时间,大官更着急。
王狗儿吃饱喝足了,在那湖边桥洞子里躺了半天,刚出来小解就被抓住了,不然他还能再坚持呢。
想到这儿,他呲牙道,“小的在桥洞睡大觉呢,不知道老爷找小的,实在罪该万死!”
昭龄皱了眉头。
郑籍并未执着于此处,而是问那更为关键的,“城门口在脖子上挂链的人是你么?”
狗儿知道他就是为这个事来的,点点头。
“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
这个问题更是意料之中。
狗儿起先还拘谨着,只记得蒋老爷嘱咐他要照实说,把自己如何赢钱,如何无意中弄翻了花瓶,乃至刘家兄弟大怒,聚众欺辱他的事一一道来,越说越起劲,到最后时简直唾沫横飞。
郑籍耐心听着,也不打断他,倒昭龄忍不住说了句,“简洁点。”
狗儿怔了下,不知道那黑煞神是什么意思,郑籍点头示意他继续,狗儿想了想,还记得蒋经屿的嘱咐,“其实这种事在汇海赌档挺多见了,我们老客都这样被欺负,初来的更别想占到半点便宜,尤其那外地的,更是要倒霉喽!”
狗儿得意洋洋起来,好像受害的人不包括他一样。
郑籍耐心问道,“你们既然如此受欺负,为何不来报官?”
这——
狗儿傻眼了,报官干什么,这赌档打架斗殴本常事,根本没人会想叫捕快来,他结巴道,“不好,不好惊动老爷们的。”
“那么狗儿,有没有人因为在赌档闹事被捕快抓走的?”
王狗儿想了想,还真有,不过那些人一去就没了下文,谁还去追究什么呢?
他迟疑的点了点头,“兴许有。”
郑籍不再问话,昭龄冲狗儿比了个手势,又把他带了出来。
“昭龄大人,情况怎么样?”
江师爷一直侯在门口,巴不得耳朵能伸进去,勉强维持着表面仪态,煎熬似的等着里面说话。
可人越心急,时间就越慢,狗儿进去了快半个时辰才出来,哪有问话这么久的,江师爷越站越发虚,几乎要撑不住。
昭龄不冷不热的瞧他一眼,却并未答话,让周捕头把狗儿送回去。
就这么简单,不关押,也不下什么别的令儿?
江师爷不得其解,眼珠子却在狗儿身上下不来。
江世铭会意,跟在周捕头身后出去了。
周捕头原本就是他的心腹,自然颇有眼力,一出衙门口就退走了,狗儿知道那活阎王跟着,立马撒腿跑起来,可没走两步就被逮住了。
江世铭把他拖到一边,打量左右无人,迫不及待问道,“说!你都说什么了!”
王狗儿本是预计着江世铭这活阎王不在,毕竟他审讯人的手段可是远近闻名,又有蒋老爷重金赏赐,再者那青天大人和蔼可亲,这才没遮没拦的说了许多,谁料到活阎王竟回的这么快!
江世铭乃是审讯老手,气势阴狠迫人,王狗儿哪是对手,悔意上来,越发恐惧他报复,“没,小的没说什么,真的,就是瞎闹。”
江世铭冷呵一声,表情愈发狰狞狠戾,“爷现在没功夫和你耗时间!若是再拖着不说,爷就干脆割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