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没遮没拦的,什么婶婶都出来了,蒋经屿又气又笑,揪着她衣带穗子把人拽到了榻上,“爷不料你胆儿肥了啊,竟敢编排起爷了,还当我婶婶,似你的身份,怕是做个妾都差点意思。”
这话言重了些,沐琬愈发瞪圆了眼儿,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衣带,明明长了个魅惑人的模样,却偏偏带着稚气的认真,“谁稀罕,我自己会养活自己,用不着伺候别人赚钱。”
她一身藕荷水袖衣裙,星星点点缀着嫩粉的花瓣儿,活泼明丽,青丝挽成一个灵巧的髻,上面的蝴蝶簪随着走动展翅欲飞,芙蓉柳面,眸若皎月,生气的时候更显鲜活可爱,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那种想抱她的感觉又来了,蒋经屿深吸口气。
“嗬!”他恢复了状态,戏谑的惊叹,“了不得了不得,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打算自立门户呢,爷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
沐琬知道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她,即便是自己能写书识字,可终究是乡野村姑,登不上台面,配不得人家这金尊玉贵的身份。
她不甘心,有意刺他两句,“那真得多谢爷的抬举,不过似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只要挣点小钱,夫妻和美养家糊口便够了,哪懂得什么门第位分的。”
好个刁钻的人,嘴上不饶人,又娇又俏的坐在边儿上,直勾勾的瞧着他,蒋经屿原想继续逗她,却不妨有一句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什么夫妻和美”。
以前她装傻充愣的时候,就提起过村东头有个打铁的铁匠,身材健壮长得又好,她最爱那样,虽可能说的夸张了些,但心里肯定是存着念想的,否则不会张嘴儿那么顺溜。
他记起这事就不大痛快,调笑的心思也熄了,“你还惦记那铁匠?”
“嗯嗯?”沐琬只觉得一拳打错了位置,从哪儿冒出来的铁匠?
蒋经屿瞧她茫然不似作伪,这才明白是自己多心了,又回转过来,“爷只是赞你,偏你不往好处想,妄自菲薄什么。以你的模样,以前是藏在村里,但凡露露面,定是追求者甚众。”
说完又怕她太过得意,便补充道,“不过肯定有很多纨绔子弟,初始甜言蜜语,到手随便玩玩撒开的,绝非良人。”
他管的真多。
沐琬哼哼着,“反正远离您叔父不得了,找不找其他人您就别操心了。”
话又绕了回去。
蒋经屿本是好意嘱咐她,哪知她这么任性,板了脸道,“雁陆山的事儿,忘光了?”
沐琬顿时心虚气短,这人专会挑她短处,她捏起案桌上的一个桔子,黄灿灿的汁水饱满,皮又很薄,轻轻剥了递出去,“没忘。”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沐琬又拿起一个。
蒋经屿早就看她眼睛滴溜溜往那盘桔子上走,今早刚从州府运过来的,他就吩咐福瑞给她端了盘,恐怕侯知县都没口福呢。
素手剥新桔,她指甲没有染色,粉嫩嫩的娇柔,映着黄澄澄的桔子分外好看。他接过咬了一口,汁水四溅,下巴上沾了点儿,便顾不上教育沐琬,只冲她努努嘴。
这大老爷,沐琬气鼓鼓的扯了腰间的帕子扔给他,擦嘴还要伺候的。
蒋经屿一愣,他本是要那边饭桌上的素帕,谁知她毫不犹豫就扯了自己的帕子,真是个没心的,女子的手帕能随便给人么?
他抖搂开,薄丝织的白净缎料,上面用红线绣了两个小字“旺财”,突然间猛咳起来,差点儿把嘴里的桔子给喷了。
沐琬见他呛着了,赶紧挪进去些拍他的背,蒋经屿缓过劲儿来,面皮微微发红,似有两分恼意地在她额头上一点,“你呀。”
沐琬不明所以,“是帕子太香了吗?”
她虽不好涂脂粉类的,可也爱抹些驱蚊的花水儿,味道好人也舒服。
蒋经屿从她四处奔走着卖书就知道她好强,想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不得不说,她也确实有这个本事。
可寻常女儿家的帕子上不是花蝶月景,便是些婉约诗词,像她这般明晃晃绣个旺财的,蒋经屿失笑摇头,莫说丰弋县,就是整个通州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爷是想着怎么帮你发财好,”蒋经屿慢慢道,“比如让这个惠民书坊去大力捧你的书,让临松书院乃至其他书院的学生都必须用你的书,如何?”
“千万别,老爷您别冲动。”沐琬见他提起帕子,上面的“旺财”小字正冲自己晃悠,立马明白他的用意。
“人有很多美好的期盼,但不能以强迫别人为代价。”沐琬不好意思道,
“我便是再希望学生们喜欢我的书,都不能硬按头让他们读,谁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如果读我的书并非发自本心,那再好的内容也得不到相应的好评价。更何况,我还想靠这个吃饭的,口碑尤其重要。”
蒋经屿不妨她深思熟虑,已经想了这么多,眼界和胸怀倒显得比自己还长远开阔,既有文人傲气,也能脚踏实地经营算计,明明是一个人,却不显违和。
他突然想到,沐琬是孤女,已没有其他亲人可依仗,总要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她肯定没少为自己将来操心。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打算靠写书为生,自己过活么?
“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误了终身大事。”蒋经屿说着也别扭,只想护着她不受人欺负,可要想想给她保媒拉纤,心里却不大爽快。
沐琬虽不在乎什么终身不终身的,可自己毕竟势单力孤,有一个权势愿意给她撑腰再好不过,一直以来总是麻烦他。
沐琬真心实意的站起来行了个礼,“多谢老爷,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定当仁不让。”
说的信誓旦旦,蒋经屿眸光闪烁,“你能帮爷什么,爷又不科考?”
沐琬答的利索,“什么时间你要娶妻纳妾的,我可以替你把关啊,让你娶个贤惠的进门。”
蒋经屿越发不得意,总觉得哪儿岔了,“打住,爷不用你操心,还是想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便在榻上闭了眼休息起来。
沐琬坐在旁边瞧他一会儿,猜着这人可能真是累了,便悄悄在他脑后放了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