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桃儿走不多时便到了,这蒋府中回环曲折,千折百转,若无人领着,沐琬还真没这么顺畅。
章映月正铺着纸练字,沐琬轻手轻脚地进屋,先有样学样的行了个礼,“见过太夫人。”
声若莺啼。
章映月抬起头,两人对视着,沐琬挤出个笑容。
对方好像不为所动,不冷不热道,“身子好些了么?”
沐琬观这章氏年纪虽小,可神态颇成熟,像嫁人多年的妇道人家般,端着架子一脸严肃,倒有些怪异。
“好多了,今天已能出来走动,我心里还惦记要过来看看,谁知桃儿先去请我了。”
沐琬斟酌着回道。
章映月慢慢和缓了脸色,放下笔走上前来,“你这一说,倒打开我的心结了。老太爷走的不赶巧,我嫁过来府上闲言碎语不少,昨儿听向喜说你身上不好,我还以为是姑娘瞧不上我,正伤心呢。”
沐琬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连忙摇头否认,“沐琬万没有瞧不起太夫人的意思,确是身上不好,怕过了病气给您,这才不敢打扰。”
章映月温柔的绽开一个笑,拉过她的手放了个荷包。
这荷包还张着小嘴,沐琬拿起一看,里面装了晒干的莲子。
章映月挽着她亲热地解释,“这里面是那天让向喜采的莲子,我琢磨着晒干了做成荷包,挂到身上清气好闻,只不过还没顾上封口,马上就能做成了,你瞧着怎么样?”
她倒是不避讳罚向喜采莲的事情,沐琬配合地说道,“挺好的,太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我还想只放莲子会不会太单一,等做成了送给你可好?”
沐琬见她热情,不自觉地卸了防备,赶忙道谢。
桃儿上前收走了荷包,沏好两杯茶,两人落了座,章氏意有所指道,“沐姑娘,我素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你可别见外。今儿咱们说开了话,以后可得多走动。”
说完盯着她补充,“你可真美,怪不得这下人们见了你都挪不动脚儿,我还当是促狭的玩笑话,没想到竟是真的。”
沐琬局促起来,被她三两句话说的红了脸,“没有没有,大家取笑我罢了,我不大懂府上规矩,难免行差踏错,还望太夫人包涵。”
章映月捂嘴笑道,“小嗓子也跟百灵鸟似的,竟没一处不精致了。咱们年岁怕差不了多少,你在我这里可别拘束,非守那死板规矩做什么。”
她显示出花龄少女的年轻活波,刚才的话是在逗趣儿吧,沐琬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说话也胆大起来,“好,多谢太夫人宽容。”
“以后叫我映月就行,显得亲近,太夫人都把我喊老了。”
沐琬又应下来,这一来一往的,竟在章氏处花了半个时辰之久,待到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警惕神儿早已烟消云散。
“沐姑娘?”
福瑞站在墙根喊了声,沐琬好奇的过去,“怎么了福管家?”
福瑞叹口气,“爷等着见你呢,快去吧。”
以前还觉得这沐姑娘是个有成算的,现在看来可不尽然。全府谁不知道爷不喜章氏,怎么她从章氏房中出来还欢天喜地的,难不成忘记向喜那事了么?
沐琬走了几步也渐渐回过味来,章氏变相惩罚向喜是真,以小见大可知此人性格,因而去的时候她满心警惕,可怎么进了房里,说了几句话就跟亲姐妹一样了?
她疑惑地回忆,章氏亲切和善,直爽不避讳,拉着她套近乎,什么送东西多走动,让她根本应接不暇。
人家笑脸相迎,自己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所以—
沐琬还没想明白,这一天跟着这个走了又跟着那个走,应承人情往来比算学题难多了,她头都大了圈儿。
向喜在门口垂手站着,刚跟沐琬对上眼神,就被福瑞叫走了。
“做什么去了?”
蒋经屿在座位上慢慢品茶,一派怡然自得。
沐琬心知福瑞早晚告诉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索性坦诚,“太夫人说想见见我,就过去说了会话。”
蒋经屿掀起眼皮瞟了一眼,“爷倒不打量你这么实诚,跟她谈的可好?”
谈的还行。
沐琬心虚了,这一对不住他二对不住向喜,刚才的谈话她还没想明白呢,支支吾吾道,“太夫人挺热情的,还蛮健谈。”
这是委婉的撇开关系了,还算脑子清楚。蒋经屿心情本就不错,转了话头道,“可知道爷找你什么事?”
沐琬见他不恼,就知道此事过了。前两日的负面人设还得继续巩固,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老爷乐善好施,心怀苍生,莫不是想接济穷人?”
蒋经屿被噎了一下,突然记起那晚她如同吃粪的嘴和粗鲁不堪的举止来,以及那个被臭气支配的梦,不由自主的往背后靠了靠拉开距离。
耍贫嘴,顺杆爬,她还真是—劣行不改。
不过这回好像没有异味?
蒋经屿神色几度变幻,最后淡淡开口道,“就你那个防涝小册子,庄子管家说确有用处,算是帮上忙了,想要什么奖赏罢。”
沐琬顿了顿,本来是句玩笑话,可他这么一说,倒让她不好意思开口了。
人设人设。
粗鲁拜金的村姑,此时不应该见钱眼开吗?
沐琬吸了口气,夸张的“哇”出声,“咱想要银子,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