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谁能想到,沐姑娘是个那样的货呢?
确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沐姑娘顶着一张娇媚动人的脸蛋,又换了体面衣裳,半点教人看不出往日村姑的模样儿了。
可外面看不出,内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瞧她昨天说的那些混账儿话,跟府上小厮扯皮打趣有的一比了,什么身材,什么汉子,福瑞想想都替她害臊,也罢,村姑哪有知礼懂羞的?
更别说她半年才洗澡,要知道爷素来好洁,无论春夏秋冬,两天一洗是定例,伏天最热的时候,便一天一洗都觉身上黏腻。
她身上没虱子才怪。
真是白瞎了好皮囊。
福瑞摇摇头,原以为沐姑娘会是个有造化的,没想到这么不堪,现在看来,给爷提鞋都不配。
只心里想着,行动却更麻利几分,给爷收拾齐整了去前厅,彼此见礼后落了座。
这江家原是个卖布匹的商户之家,江老爷子因缘际会得了个县衙师爷的机会,把那家中商铺都交给大儿子打理,从此撂开手去,一心琢磨官场了,就这还不够,非逼着江世铭考出个功名来。
江世铭逃课混闹不说,还爱去勾栏瓦院的快活,哪里又是个好学的人物?
因着县试和府试都是在本县审卷,江老爷子使银钱打通关窍,也就让他过了。
可今年到了院试这一轮,要去通州备考,由府判大人亲自阅卷,这可难为了江老爷子,便有钱也无路子使的,整日逼着江世铭在家中苦读。
江世铭最看不惯那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酸儒们,可要谋官差还得有个功名才好,最不济也得是个秀才,眼瞅着就差院试这一下,他倒想起蒋经屿来。
蒋家和江家原先并不亲厚,江老爷子当了师爷后愈发清高,两家愈不往来。
可眼瞅着蒋家有得势的远亲,老头子抹不开面他江世铭可没这顾忌,跟着蒋经屿屁股后头喊起哥来。
听说那位蒋家亲戚正是通州的文书官,与府判大人也说得上话,若能替自己活动活动,捐多少银钱都使得的。
江世铭什么想头,蒋经屿心里门清,若考功名这么容易,他何不给自己捐个来?
一则现在朝廷审查极严,很少有官员愿意冒风险顶风作案的,二则秀才每年都需要审核,到时候又得买通多少官员才算?
真想混个功名,若有人脉可直接走那三品以上官员举荐的路子,若没有人脉还是老实备考为妙。
不过江家如今正势大,强龙不压地头蛇,蒋家不便得罪的。
蒋经屿笑道,“此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在州府的是哥族中一位叔父,凭你我交情,给他递个话儿算得了什么。只不过仲远可知道这两年考试愈加严格,只恐他人闻言轻,不好揣摩府判大人心意哪?”
江世铭连忙从袖中抽出张银票来推去,“就是哥肯同叔父略提一提,仲远也感激不尽的,这点小钱,是孝敬叔父用的薄礼,待成了事,更有重谢。”
蒋经屿原也不指望此事能成,又岂好收他的钱,看也不看便放回他手中,“仲远这是要同哥生分不成?事情尚未有眉目,弄这些做什么,你若真有锦绣前程,哥以后还得多多指望呢!”
如此推拒两回,江世铭当真收回了银票,却跟蒋经屿提起另一桩事来,“哥不是疑心老太爷为何非娶那章姑娘么,弟倒听到点风声,是章家伺候多年的老奴透露。”
“清明节章老爷请蒋老太爷过去赏花,二人饮酒大醉,这章姑娘往常该在闺房里绣花呢,却说有要事找父亲商议,还呵退了一帮下人。”
“你想两个年纪大的人事不省,怎好跟姑娘同处一室?果然听的里面喊叫起来,章老爷身边的茗棋冲进去一瞧,吓得飞了魂魄,那章姑娘香肩半露,正在蒋老太爷怀里推脱呢!”
江世铭看着蒋经屿脸色阴沉,自觉失言,“这正是章家的心计之处!舍了清白姑娘去勾引爷们儿,老太爷又醉的厉害,恐怕还以为是什么粉头婢女呢。”
“此等女子,可堪为妻?”
蒋经屿青筋暴起,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捏碎。
江世铭知他不喜章氏,此刻又有心讨好,嘴上便没个把门儿的,“为妻还不能犯七出之条呢,章姑娘还自称才女,莫不是书都读进狗肚子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经屿眯了眯眼睛,日后倒生出个整治章氏的法子来。
沐琬因昨日折腾的晚了,在床上贪睡半晌才醒,还未洗漱完,就听得院子里有人说话。
向喜出去招呼,她隔着窗瞧见外面影影绰绰的两个人,“沐姑娘可醒了?太夫人有请呢。”
说着就要进来,向喜忙拦了道,“见过巧珍姐姐,姑娘还在休息呢,太夫人可有什么事?”
巧珍阴阳怪气道,“这话问的好生没道理,咱太夫人要见客还论什么事儿么,反倒是客人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拜见长辈,可真是个没规矩的。”
沐琬听那人一口一个太夫人,心知是入府当天迎娶的章家女,只她非家主,也不管事,更是与蒋老爷不睦,自己何苦上赶着去拜见,横生枝节?若因为见了她让蒋老爷对自己生出成见,岂非自找麻烦?
今日派了个丫鬟气势汹汹的过来问罪,可见太夫人不是什么善茬,沐琬还没去心里就怯怯了,他们蒋府的勾心斗角可千万别引到自己身上来,能苟就苟,尽量做个透明人。
向喜回了房,沐琬忙翻身上床冲她比口型,小丫头心领神会,出去说道,“姑娘身子不爽利,恐怕今儿起不来床,劳烦姐姐白跑一趟,等哪天好了再过去吧。”
这话可点了油锅,巧珍怒气上头,嘴里嚷着“有什么不爽利的且让人看看”,一把推开向喜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