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屿命福瑞在原地等着,他自己一个鹞子翻身便上了墙—早年间成日打架玩闹,没点功夫怎好使得。
沐琬早已经回了。晚饭是一盘醋溜土豆丝,凉拌豆腐,加上几个馍馍和一碗蛋花汤,沐琬囫囵下肚,向喜便收拾碗筷去了。
左右无事,她靠在床边用铁夹子剥起核桃,边剥边计量着辅导书的内容。
还没成个想法,便听得外面有动静,沐琬高声问谁却不答话,还当是猫儿呢,门却咚咚响了两下。
是哪儿的丫鬟吗?
向喜刚抱了碗碟出去,该没这么快。
沐琬起身去开门,刚一开开,忽的钻进个黑影,歪着身子往里面探脑袋,吓得沐琬举起手中的核桃夹砸了个结结实实,黑影吃痛厉声道,“干什么!”
沐琬这才听出好像蒋老爷的声音,心中稍安,返身拿了油灯一照,还真是他。
这人私闯闺房,鬼鬼祟祟的跟小偷一样,还好意思责问自己,简直无理取闹。
沐琬忍着气问他,“老爷怎么过来了,话也不招呼一声就往里面闯,我还当您是贼人呢!”
蒋经屿捂着颈子后退了两步站定,听见“贼人”二字便觉好笑,刚才他出其不意看的分明,桌面上仍是白日那摞子东西,可见没翻看过,油灯点在床前的高凳上,必是有人躺着躲懒。
正是这个道理,没人看见的时候,谁还会一直做戏?
如今自己贸然进来,她恐怕没了才女的名头,赶紧倒打一把喊他为贼人,真真好算计。
不过她大可以推说身上不好什么的,女人们惯常撒娇做痴蒙混。
蒋经屿心下思量,如今尚无实据,仅凭捕风捉影的猜测就赶她出去太过草率,又是和家父有旧故的人,传出去名声也过不得,不若先留着,与她周旋一二,天长日久不怕露不出马脚来。
沐琬见这人竟被自己喝住了,站在外面半天不动弹,思及自己刚才那一夹子,不由得心虚起来,便放软了声音道,“老爷您没事吧?快进来坐。”
蒋经屿揉了揉便放下手,瞧她外衫的带儿都没系好,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里面的窈窕身形一览无余,头发半散半挽不成个样子,只眨着水汪汪的杏眼儿娇声软语请自己,不是美人计又是什么。
他心中鄙夷,面上却装作一副被迷惑住的温情来,轻声道,“刚才是爷唐突,对不住沐姑娘。不知姑娘可用了晚饭,住的还习惯吗?”
沐琬见这人态度软和起来,仿佛刚才进门攥她手的狠厉劲儿不曾存在过,虽不知他是什么想头,既然都认了不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样两下站着问话怪别扭的,她客气道,“老爷进来说话吧,外面蚊子多仔细咬着。我刚吃过饭,向喜照顾得细致,没什么不周到的。”
蒋经屿只道她贼心不死,始终想引自己入彀,孤男寡女的没个避讳,却要如她的愿,看她如何施展本领。
他跟着沐琬进了屋,里面只点了一根蜡,怪不得暗沉沉的,房间不大,现在用了冰不好开窗,却也不显得凉快。
蒋经屿不禁皱眉,“怎的不多拿点冰来?”
沐琬抿抿嘴,这不是自觉么,蒋家虽说是大户,可夏日也不是谁都有冰使的,除了两位正经主子,再算上福管家,就没人再配用冰了。
每日运来的量有限,这边多用了那边就少使,她也是想低调点罢了。
“你要什么只管拿,福瑞会看着办的,没必要给爷节省。”
蒋经屿大概清楚她的心思,又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手段,试探道,“晚上可打算做什么,一个人闷得慌可以去外面走走。”
沐琬见他声音温和,规矩的坐在椅子上,半点没有刚才的狠辣劲儿,慢慢卸下了防备,“不是刻意要省,只是这院子里就我和向喜两人,闭了门穿的轻薄些,倒也没觉得有多热。”
这话说出来,她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身上,好在披了外衫,便稍拢了继续道,“晚上也不过歇着和向喜说会话儿,或者寻几个画本子看罢了。”
画本子?
“什么样儿的画本子,可还是学那灾害相关的么?”
沐琬一听,心跳咚咚几声,暗道他可快忘了这档子事儿吧,传出去了没法跟别人解释。
“不是不是,类似青蛇传、化蝶之类的本子都看着玩儿,”沐琬瞎编几个模糊的名字,半低了头做羞怯状,“都是女儿家的消遣东西,实在上不了台面,比不得爷满腹经纶,远见卓识。”
蒋经屿自动忽略她拍马的话,暗自记下这两个名字,假意调笑道,“你如何知道爷就满腹经纶了,爷自小是出名儿的逃课纨绔,这是还生着气呢,故意用学习的事儿刺我。”
沐琬连连摇头,后悔自己马屁拍到蹄子上,“老爷虽逃过课,可行为办事颇讲信义,比那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还好。不知老爷拿走的那册子可有用?”
女子脸颊飞红,皮肤在灯下莹润润的白,当真一勾魂尤物。不过他蒋经屿又是何人,虽不比柳下惠,但也绝非见色丢魂的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