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暗潮汹涌，梅家别院里却好似隔绝了一切纷扰，日子流水般地淌过。

李迢四人已经练习剑阵有一段时日了。

从五月底到十一月有整整五个月，若说要练成一个剑阵，磨合默契到得心应手的程度，倒是不难，可是他们的敌手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纵使对梅子青的能力钦佩至极，他们之间也没人能完全相信，仅凭这一个剑阵，就能将原无期斩落。

那柄悍如雷霆的刀，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破开它的锋芒。

梅子青也能看出他们的疑虑，却只是简单地说剑阵是辅助之用，他另有安排，他们只需专注剑阵便可。

另有安排，是怎样的安排？他却不说了。

梅子青年少时有君子剑之称，又是徐意的朋友，梅如故更是一路走来的同伴，倒不至于怀疑梅子青用心。而原无期实力之可怖，他们都曾亲历，若要说真有一个能除去他的方法，也只能寄希望于梅子青了。

*

有梅子青指点，剑阵的理解并不难，他们也都很快掌握了剑招，只剩时间来磨砺默契。宁霜前和梅如故之间仍僵着，倒也没影响剑阵的磨合。

顾时说此事不当他们插手，李迢也不愿插手。宁霜前的欺瞒虽可说是事出有因，但欺瞒终究是欺瞒，作为被他算计了的人，原谅与否，都应该由梅如故自行决定。

连云剑斜里递出一招，顾时紧随其后，封住去路，剑尖破空而至，精准地点在空中某一点。停了片刻，他抽剑回身，将长风剑收进鞘中。

李迢跟着收剑，今日的练习到此时便结束了，梅如故和宁霜前也开始收拾东西，她脑中还在回想着顾时的那一剑。

顾时剑势一向开阔大气，但出招又极精妙，始终精准地点在他想要剑到达的地方，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但现在他的剑似乎更多了些别的什么，她隐隐有些感觉，却描述不出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呢？好像是在汴京重逢后才发现的。

她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正看见梅如故出门的身影，宁霜前还坐在兵器架前擦着手中的剑，背对着演武场的门。他没有佩剑，梅子青从自己的收藏中给他挑了一把，剑身光洁明净，几乎都能映出人影了。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朝那个背影道：“宁郎君，你不走么？”

宁霜前的背影没有动，声音还一如往常：“我还未收拾完。李娘子，顾郎君，你们先走罢，不必等我 。”

李迢微叹一口气，不再多说，和顾时一道出了演武场。

演武场中灯火通明，出来才发觉，外间夜色已降临了。他们走在回客房的路上，就着星光与月光，倒也不难分辨脚下的路。

“宵夜吃什么？”她背着手，抻了抻筋骨，问道。

“馄饨？午时我看厨下还有。”顾时道。

“昨天不是才吃了馄饨？”李迢唏嘘道：“来点别……”

话音一顿，她忽而停下脚步。顾时不明所以，也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梅前辈？”

他们正路过梅林，夏月的清辉下，远远可以看见那个林间小亭里，有个浅淡的人影。

李迢道：“正好，我去找他说那件事，你先回去罢。”

*

林间小道上落叶遍地，李迢踏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到达小亭前时，梅子青竟才似回过神来一般，含笑看向她：“阿迢怎么来了，今日练习结束了是吗？”

“是，刚从演武场出来。”李迢道，一面走进小亭里。借着朦胧的夜色，她看见石桌上放着一柄剑。

这柄剑形制古朴，剑身却锋锐凛冽，在月色下泛着清冽的光。她第一次见梅子青带剑，李迢马上反应过来，这柄剑许就是梅子青年少时游历江湖的佩剑。

她抿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当寻常一般，在石桌旁寻了个位子坐下。梅子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温和地看向她，眼中含着疑问。

李迢道：“梅前辈，我是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梅子青笑道：“是什么事？”

“是这样，我在来太原之前，和一位朝堂中人见了面，”李迢斟酌道，“他同我说，朝中已开始注意到潇水阁所做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