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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咸平三十四年到熙宁十五年，已经有二十年了。

那一场仓促如朝露般消逝的相逢，也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那些塞外风光，碧水连天，镜花台中相谈，星月之下的伤痛；那些意气风发，充满希望的时刻，那些急转直下，突如其来的苦难。

那个再也无法实现的诺言。

这二十年间，听闻噩耗的时候，病痛缠身的时候，他都没有后悔过。他始终确信，当年在碧涛无际的原野上，遇见的那个少年刀客，天穹下最勇猛的苍狼——一直在这片广袤的中原大地上，追逐着他所向往的武学……替他走那一条他已无法再走之路。

他记得他的眼睛，碧绿的一双眼，像狮子国的猫眼石。

遇见他时，他也还不叫原无期。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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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想了许久，回过神来时，见眼前四个年轻人神色各异，不由一笑。

真好，正是最好的年纪，不管遇到什么，都自有一股意气在胸中。

他慢慢地说：“咸平三十四年，我和原无期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宁州。那个时候，唃厮啰国还没有灭国。”

“他是唃厮啰国人，我们意外相识，以武会友。他生长在塞外，是天生的刀客，颖悟绝伦——听说中原武林能人辈出，便愿同我一起回关内，见识中原武学。”

“但是出了一些意外，”他淡淡地道，“我受了重伤，我们在逃离追杀的途中，误进了镜花台。”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石室机关上有血痕，门后铜人身上的刀痕却力道十足，全不似重伤之人，因为那本就不是一人留下的。

“等到追兵离开，我们出了镜花台，到安全之地求医时，大夫同我说，我的手受伤太重，难以痊愈，可能终此一生都无法再握剑了。”

他语声平静，没有半分不甘，但他们听到此处，仍不由心中一恸，不知如何作答。

梅子青却笑着摇摇头，转首看向亭外。夜色已降下来，东方的天际中，隐隐现出一轮弯月，遥遥挂在天边。

初夏的夜风轻柔地吹拂过他们的衣角，他凝视着那轮弯月，眼前却浮现出一幕幕过往，清晰如同昨日。

他说：“我不能再握剑，自然也不能再同他一道游历江湖。但他却不知晓此事，我只是同他说要回梅家闭关，约定二十年之后，再一较这些年所学。”

“后来，我就再没有他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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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玉泉寺，原无期首次现身。”李迢低声道。

梅子青笑了笑：“不错，直到玉泉寺。我听闻玉泉寺之变，为首之人形貌武学有熟悉之感，便着手去查——方才知晓他这些年去了何处。”

他们安静下来，顾时却忽道：“梅前辈，你不告诉原无期自己受的伤有这么严重，是不是因为，你是为他受的伤？”

话音刚落，梅如故忽地抬眼，愕然看去。梅子青在她的目光下沉默了片刻，方道：“是。我是为救他受伤。”

“师父！”梅如故唤了一声，眼眶已红了。

梅子青看着她，眼中泛起苦涩，声音里也好似叹息。他说：“救他是我本心，虽致如此结果，却不是他的过错。但他如果知晓此事，必定会陷入懊悔之中，每一次握刀，都会想起这个代价——”

“他有大好的未来，我不能告诉他。”

梅如故恸道：“可是他到了中原后，却做了这些事！”

“是，这是我没有想到之事，”梅子青说，“如果当时我同他一起在中原游历，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可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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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隐瞒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也许不是这样。”他看向宁霜前，年轻的游侠从方才一直沉默地垂着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并不介意，只是接着道：“但十二楼来找我，并不算找错了人。”

宁霜前蓦地抬眼，梅子青看着他，静静地说：“当初是我带他进了中原，如今变作如此事态，那便合该由我来了结此事。”

“我会杀了原无期，但其中过程，还需你们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