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李迢愣了一愣，怎么忽然又和十二楼扯上关系了，十二楼一向做的是情报买卖，难道是想要梅子青的情报？

梅子青闻言点点头，仍看着他。宁霜前顿了顿，方续道：“十二楼和连锦门一样，都是潇水阁麾下势力。”

一言落，四下寂寂。

十二楼遍布江湖各处，传言无事不通，只要有钱，就可以从它那里知道一切想知道的消息。因着一直不偏不倚，处在中立态度，又极守信，江湖各派虽对这个知晓许多私密的组织颇为忌讳，但也都保持了面上的和平相处。

但宁霜前却说，十二楼是潇水阁的势力。

一个体量已如此庞大的组织，再有了几乎是无所不知的情报系统，是何等恐怖之物？

众人一瞬便想到此处，俱都后背生寒。

而宁霜前说出第一句，反倒像松了口气，接着便道：“但十二楼与连锦门不愿再助纣为虐，已结成同盟，寻求制敌之策。”他忽地抬眼，直直看向梅子青，语声激昂：“愿提请梅前辈，与我等共抗潇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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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霜前图穷匕见，亭中三人一时心绪难辨，梅子青却很平静。他没有马上答话，只静静地看了宁霜前片刻，方道：“看来十二楼虽号称无所不知，却到底也有不知之事。”

宁霜前皱起眉，定定看去，梅子青眉眼不动，温和地说：“宁小友很敏锐，你的怀疑是对的。”

他忽地伸出手，捋起衣袖，露出青衫下一截手臂。

“我的手，早已不能握剑了。”他说。

腕骨伶仃，细瘦小臂上，布满了交错狰狞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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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火一般的云霞铺陈在空中，院中青碧连绵的梅林映着霞光，泛出一股青灰的衰败之意。

梅子青说完，便放下衣袖，也不看宁霜前骤然灰暗的面色，转身进了亭中。

梅如故闭了闭眼，松开手中的剑，上前扶他坐下。亭中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梅子青看见李迢和顾时神色，反笑道：“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已好了许多，多亏你师父为我延医。”

李迢听了此话，恍惚间便记起当年徐意路过江宁、收她为徒那次，便是从太原而来。何欢师从杏林圣手，人脉颇丰，秘密为梅子青延医诊治，亦非难事。

难怪他这些年闭门不出，再不踏足江湖，原来……原来如此。

算算时间，梅子青不再现于人前，至少也有快二十年，他如今看来不过四十余岁，那么——

那么，他是在少年得意，声名实力俱都到达鼎峰的时刻，遭遇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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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会被怎样摧毁？当他再也无法追逐毕生所求之事时。

亭中一片静寂，良久，顾时才低声道：“前辈，为何会……”

梅子青温和地笑笑，扬声对亭外的宁霜前道：“宁小友也过来罢。”

宁霜前在原地站了一会，方才抬步慢慢走近。他垂眼进到亭中，避开他们的目光，沉默地坐下。

梅子青道：“宁小友，我大概能猜出十二楼主为何会选择我作为盟友。除却你们所以为的实力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事——”

“因为你们知道，咸平三十四年，和原无期一道在西宁州的，还有我。对不对？”他说。

梅子青那时也在西宁州？

不——他的意思是，早在咸平三十四年，他就已认识原无期了！

李迢愕然看向梅如故，却见她神色复杂，并无讶意，便知她是已知晓此事了。

但她在西宁州时分明和他们一样一无所知，是什么时候……她忽地记起离开镜花台时的插曲，当时梅如故的异样，过后匆忙回太原的急切。

梅如故不会主动透露镜花台所在，做违背镜花台主人意志之事，梅子青当然也不会——但若是梅如故曾在不知情之时，从梅子青身边见过镜花台之物呢？

梅子青说咸平三十四年，他和原无期一道在西宁州，而原无期在那一年进了镜花台，那梅子青呢？

——咸平三十四年下镜花台的，不是只有原无期一人？

那边，宁霜前已低低地应了一声。

梅子青便笑了笑，叹道：“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竟然还有人知道。”他语声平淡，却仿佛一瞬之间，二十年的时光都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