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故的师父,当年那个惊采绝艳,名动江湖的君子剑,梅子青。
即便在过去的十余年间,他已鲜少现于人前,但他曾经的事迹,仍旧像是闪耀于空中的星子一般,令芸芸万物黯淡,而无数后人趋之若鹜。
梅子青在梅家,要见他,自然得往太原去。
李迢要去太原,沈逢第一个便不同意。这才重伤醒转没多久,还在病中呢,又要去赶路了,是他离谱还是她离谱一点?
沈未也不同意。他将沈逢和李迢带回沈家后,便又着手开始调查袭击他们的势力。当日在山谷之中,他已察觉此事并不简单,李迢醒来后又让他不要插手,是江湖事,让她来处理——江湖事,他对江湖也不是一无所知,李迢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谁会想要她性命?
本以为李家事了,便是尘埃落地,可这江湖却仍有这样多的险处。
徐意还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沈未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友,心里满是怨念。
但再怎么不同意,李迢已决定要走这一趟。梅如故回了趟梅家,就匆匆邀他们去太原,此事必有隐情,不能轻忽。再者……与赵肃羽商议之事,或也有了一个契机。
实在劝不住,沈未便拨了大半亲兵卫士随行,以备潇水阁故技重施。沈逢也想跟着去,这下不用李迢说,马上就被按住了。
她同他们道了别,保证一定会看顾好自己,又与沈遥约了书信,才坐上裴秀备好的马车,一路辚辚出了汴京。
从车帘望去,汴京高大的城墙慢慢向后退去,终于远到再也看不见。李迢放下车帘,心中不知是怅然还是放松,轻轻叹了口气。
顾时在她身旁,握了握她的手,她抬眼看他,不觉微微笑起来。
还是放松多一些罢,这次汴京一行,她已收获了过去从不敢企望之物,往后还有这许多年,想做之事,总有机会的。
她亦回握住他的手,向前看去,路途迢递,天色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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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往太原一行,路上氛围便远不如上次去西宁州轻松。
李迢不明不白受了袭击,梅如故心事重重,宁霜前更是满身的疑点,相较之下,竟只有顾时看起来还一如往昔。
他们隐约都意识到,到了太原,或许这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这一路风平浪静,五月末时,李迢的病好了七八,他们也到了太原,齐国的北地要塞。
花花正定府,锦绣太原城。太原作为兵家必争之地,朝中一向重视,多有扶持,如今承平日久,已成为河东道最为繁华之所。
平安进了太原,沈未的亲兵便要回转汴京。李迢向他们道了谢,再请领队代她带一封平安信回去,便目送他们消失在官道上。
梅子青不住在本家,梅如故径自带他们到了别院。逋一进去,李迢便觉得有些古怪——这座别院,太安静、太清寂了,几乎不见半点人气,浑不似一个名动江湖的剑客所居之处。
即便梅子青是退隐于此,也显得太过了。
李迢想起从前听到的传闻,过去十余年间来拜访梅子青的后辈,都由梅如故代为招待,那梅如故出门在外的时候呢?
难道就像现在这样,避不见客?
她按下心中疑虑,随着梅如故一路向里走去。别院里虽冷清,景色却很不错,树木成荫,满目皆是青翠的绿意。细细看去,枝间还都缀了一颗颗圆润可爱的青果。
是梅子,这一院乔木竟都是梅树。
梅如故曾经说过,梅家冬日里处处梅香,此刻倒也窥到一点余音。
眼前道路逐渐深入到梅林深处,梅如故领着他们,走到尽头时,豁然便见林间一座八角小亭,亭中圆桌石凳,一个青衣人影端坐其间。
惊鸿一瞥,大抵也莫过于此。
他们不由自主地屏息,慢慢走近,亭中人闻声看来,含笑道:“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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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见过礼,进了亭中落座。梅如故给众人沏了茶,梅子青见着李迢,先笑道:“这便是阿迢了罢?信中久闻,今日才得以一见。你师父这些年可还好?”
李迢应道:“家师一切都好,他也很挂念您。”
梅子青便笑着摇头:“他就是太爱操心。”又看向顾时和宁霜前,一一叙了些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