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迢便又借着机会仔细看他几眼，思绪不由自主地跑远了些。

梅如故不像剑客，倒更似文士。一身素色青衣，不带半点纹饰，竟也不曾佩剑。

一个剑客不带剑，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徐意虽也面容儒雅，但只要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会怀疑他剑客的身份与实力。可是梅子青不是。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太瘦了。

她尚在思忖，宁霜前却先出了声：“我仰慕前辈已久，今日得以一见，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梅子青闭关别院后便不再出手，已是众所周知。李迢下意识看向梅如故，见她眉间微蹙，却只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梅子青笑道：“宁小友不必心急。你们远来奔波，今日我们便只以口头相论，日后还有机会。”

“不过，宁小友的化拳法以玉笛对敌，倒很有新意，不知小友是如何想到如此的？”他问。

宁霜前顿了顿，解下腰间玉笛，与梅子青相谈起来。

她凝神听去，梅子青不愧是蜚声江湖的剑客，眼光毒辣，经验亦极为老道。与他论武，常有切中肯綮，令人豁然开朗之语。而最叫人敬仰的，是他于武之一道上丰富的学识，无论谈到哪家门派，俱都信手拈来，更能准确地指出各派剑招精妙、薄弱之处与他派克制之招。

言谈之间，犹叫人彷似看见当年那个名动江湖，剑挑十二大派的剑客身影。

不过相谈大半日，却已叫人受益匪浅。

到暮色降临，他们方才止了话，由梅如故领去客房安置。别院中尚有少数仆从，吃食洒扫不必操心，他们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

接下来几日，梅子青仍旧只与他们论武。他从不出手，只在他们两两比试时出声提点，或是在收招后指出他们的盲点。论剑，比试，看起来就和任何一位前辈邀请的后生聚会没有什么不同。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见面，远没有这样简单。

宁霜前是第一个做出行动的人。

他在一日论武尾声之时，又一次向梅子青提出了请教。

*

梅子青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李迢和顾时在亭中，凝神看去，见宁霜前亦不闪不避，直视回去。他面上仍从容，手心却已攥紧了。

身旁忽而响起一声轻响，李迢余光看见梅如故手搭在剑上，剑已出鞘几分。

片刻后，梅子青忽而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依旧徐缓，像指点他们时一样温和，吐出的话语却如一柄锋利的剑，直直指向眼前的后生。

他问：“宁小友，原无期想叫你探到哪些事？”

原无期？

梅子青之意，是宁霜前此行有原无期授意？他还在为原无期效力？

不对，宁霜前是连锦门门主之子，他一日不脱离这个身份，自然一日就要为原无期做事。但为原无期打探梅子青消息，他是何时收到的任务？

他们从未听他说起此事。

李迢想起玉泉寺重逢后宁霜前待梅如故种种，心里便是一沉。她转眼看去，果然见梅如故面色微微发白，她紧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亭外，宁霜前乍然被发问，一时停在原地。他神色变幻片刻，才慢慢道：“他没有说是什么，只叫我将梅前辈在此的所有事，都报与他听。”

这话便是承认了。

梅子青道：“但宁小友另有打算，是也不是？”

宁霜前抿紧了唇，忽而向亭中看来，李迢感到他的目光一扫而过，不知在看什么，很快便又转了回去。

“梅前辈说得不错，我另有打算，”他说，“来见前辈，除却原无期的任务外，还有另一个人——十二楼楼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