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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绍一下，敝姓赵，名唤赵肃羽。”

高台之上未置一物，男人等她上来，也不迂回寒暄，直截了当地道。

姓赵……李迢心中刚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便听他续道：“在朝中忝列太子一职。”

他话语轻松，仿佛随意一说，李迢却恍若惊雷当空而下，久久不能言语。

太子。

齐国的太子，不在汴京，如何会在洛阳！

但在震惊之后，回顾旧事，许多痕迹便俱都有了解释。此人为什么能查到她的行踪，为什么能派遣陈卫士，为什么能安排这样豪奢的园宅会面，宅中那些护卫仆从，乃至高台之下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若他真是太子，那这些人物出现在此处，便都一点也不奇异了。

李迢在短短一段时间之中，已从震惊之中镇定下来，但她却很明白，尽管自己只有片刻的失态，眼前的人也都尽数察觉了。

在朝堂宫中浸淫至今的人，对他人的心思揣摩，是常人所不能及。

她便也不费心伪装，只向赵肃羽揖道：“未知是太子殿下，失礼了。”

赵肃羽原就在暗含打量地看着她，闻言，微微笑道：“无事，原就是我先隐藏身份骗李娘子来此，若说失礼，也是我失礼在先。”

太子态度亲和，李迢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只忽略隐瞒一节，接下话头：“那殿下要见我，是……”

“确实是有要紧事，”赵肃羽笑道，“我日前见到了马蹄铁，此物实乃经世济民之创举，能有此物，我朝日后马政也能更见成效了。能有如此成就，多亏了李娘子聪慧过人。”

果然是为了马蹄铁一事，李迢心下微松，斟酌道：“马蹄铁不过是我在翻阅古籍时无意所见，能为朝中佐力，是在下荣幸。”心中却隐隐有些奇怪，若只为了马蹄铁，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么？

“果真如此么？”赵肃羽却忽道：“李娘子不知晓罢，我实是景定年生人。”

景定年？可是这几十年间只有咸平和熙宁两个年号……

电光火石之间，她悚然一惊，面上骇然变色！

不是咸平，也不是熙宁，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赵肃羽，他也不是生于此时之人！

赵肃羽说完这句，便目光如电，一瞬不瞬地看向她，李迢虽瞬间反应过来，极力掩饰心中惊骇，却已然迟了。

她虽尚不发一言，但赵肃羽所想要知晓的事情，都已尽数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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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娘子，你也不是此世之人。”他淡淡地说完，终于移开了自她登上高台之后，就一直停驻在她面上的目光，遥遥投向天际的云霞。

他话中笃定，俨然已有了判断。

猛然被喝破身份，李迢僵在原地，脑中转过无数说辞，却又一一否决，许久，方才深深吸了口气，勉力镇定下来。

“殿下欲待如何？”她问。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亦同时明了了赵肃羽于此事上绝对的主动。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她透露自己的来历，以此作为试探，但她却不能。当朝太子要指认一个江湖人是邪物，是轻而易举，而她便是极力宣扬赵肃羽的异常——又有几人信她？

若赵肃羽要凭此要挟她……无论是什么事。

此时此刻，她仍有把握从城中脱身。只是可惜，关内是不能留了，枕江小筑可能也会受牵连，顾时……顾时，或许是再见不到了。

又或者——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她看着赵肃羽的背影，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下一刻却又打消。

不提有台下那个武将，她未必能得手，便是单从本心来说，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赵肃羽尚未真正做出什么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猜测，便要取他性命。

到了这个境地，只因她非此世之人，做出如此决定，不过还是因为，她非此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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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我说我是景定年生人，这话是真的。”赵肃羽却好似不曾察觉她那一瞬的杀意，也不答她的问话，只淡淡地道：“景定年间，齐国的京城在临安。”

李迢眼睫一颤。

她不知道赵肃羽所知晓的齐朝未来是怎样的，但她知道，前世里，南宋的都城正在临安。

而宋室之所以南迁，正是因为靖康之变。

赵肃羽转过身，看见李迢面上神色，微微地笑了笑：“看来，李娘子对此间缘由也很清楚了，很好。”

暮色四合，云霞迁延变幻，远远地铺满了整个天际。自高台上遥遥望去，前朝宫阙楼殿，千门万户尽入眼帘，殿宇层叠，延亘进云霞之中。

傍晚的风起来了，李迢在高台上的涛涛风声中，听见赵肃羽的声音。他问她：“那李娘子知晓顾郎君在那几年间，都经历了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