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西宁州,才发觉已到了二十九日,过了今日,便是除夕了。
他们初到西宁府时尚是十二月初,镜花台中不知日月,再回来时,竟都已过了一个月。
当初临走前他们将马匹和不需要的行囊寄放在临时租的一间小宅内,托邻居照看一二。隔壁的老翁却极热心,也不要他们的钱,便答应了下来。现在回到小宅,便见马厩里干干净净,粮草净水也充足,马儿在马厩里无所事事地摆着尾巴,见到他们来,立刻兴奋地咴咴叫起来。
“哎哟,一个月没动,这都闷坏了。”老翁闻声出来,见到他们,笑眯眯道:“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说都快过年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宁霜前便上前,笑着一揖:“多谢老丈帮忙照看了这么久。”
老翁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倒是你们,现在才刚回来,准备过节的东西了吗?”
他们相视一眼,宁霜前答道:“不曾,正要去看还有没有卖呢。”
奔波三月,又到了年节,是该休息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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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便匆匆放下行囊,又出门往集市上去。
临近除夕,西宁府中一片热闹,庙会集市比比皆是,虽没赶上最大的年集,但简单置办些年货也尽够了。
他们兵分两路,顾时和宁霜前去买了鸡鸭鱼肉,茶酒果品,李迢和梅如故对生食好坏抓瞎,但爆竹年画、暂住所需的生活用品一类还是能买的。西宁府衣服铺子虽一般,但也得有套新衣应应新年。
忙忙乱乱地带了一堆年货回家,又简单打扫了小宅,四个人都累得够呛,用了街上卖的羊肉焖饼,痛快沐浴过,便各自回屋倒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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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曾好好睡个觉,李迢昏天黑地睡到日上三竿,方才缓过劲来,洗漱出了门。
小宅里尚且静悄悄的,三扇房门竟还阖着两扇,李迢听见厨下传来隐约声响,循声过去,正见顾时在灶前忙碌,不由笑起来:“原来我这次比梅娘子和宁郎君还起得早。”又凑上前去:“午食吃什么?”
顾时正挽了袖子,细致地处理着一尾鱼。鳞片和腹腔都已清理干净,再去掉鱼腹黑膜,鱼背白筋,那双平日里见惯握剑的手提着厨刀,轻巧地在鱼肋两边各划出几道。
他闻言道:“炙羊肉,清炖鲤鱼,豆腐羹……”一气报了好几个菜名,又问:“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李迢摇摇头,便见顾时将鱼下入锅中,加盐并菜心、葱白,开始炖煮,又将生姜萝卜汁和料酒调匀,待鱼汤半熟时倒入同炖。
他行动间行云流水,很快,锅内便传出盖也盖不住的鲜味,光是闻闻,就叫空荡荡的肚子饿得发慌起来。
宁霜前也寻味摸过来,睡眼惺忪地问:“这是午食?”
李迢应了声,视线仍粘在灶上:“清炖鲤鱼,你会做么?”
“清炖鲤鱼?这有什么难的。”宁霜前闻言,立马神采奕奕地驳道,就是话中底气不是很足,马上又转了话题:“顾郎君还未处理鸡鸭罢,我也来。”便捋袖上前。
李迢只好退出来给宁霜前让位。这俩人都久在江湖行走,慢慢也学会了下厨,她和梅如故就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看着。平日里投宿都是用客栈的吃食,能吃到他们手艺的时候可不多。
梅如故也过来了,站在庭中唤她:“李娘子?”
这是又起来一个,李迢不等她问,便道:“中午吃清炖鲤鱼。”
身后的人顿了顿,话里便微微染上笑意:“好的。我是想来问,我们去挂桃符么?”
宁霜前本就竖着耳朵,听到此处憋不住“哈”地笑出来,又见李迢瞪过来,忙道:“李娘子去罢,今日是该换桃符了。”
李迢正待出去,顾时却叫住她,递来个油纸包裹,道:“朝食没有吃,垫一垫。”
她拨开油纸,见里面热腾腾的糖蜜糕,显是提前热好的,便问:“你吃了么?”见顾时点头,得意地瞧一眼宁霜前,便去与梅如故分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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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板上画神荼、郁垒并标名字,有辟邪祈福之意。左神荼,右郁垒,挂于门首,新的一年便平平安安,百邪不侵。
李迢和梅如故相互对照着,齐齐整整地挂好了桃符。这个时候还未有春联,不过也有人用红纸写些吉祥话贴起来,李迢便也抽了红纸,想了许久,才落下两行。
岁岁平安,年年如意。
飘摇江湖中,这样的话说出来都好似玩笑,不过正当年节,什么样的愿望都不过分。
梅如故接过红纸,帮她贴在楹柱上,又取了年货相携向隔壁的老翁道谢,回来时便见小宅里炊烟袅袅,满是尘世安宁。
她们在门前驻足,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爆竹声响,归家的行人路过门前,也笑着互相打招呼。天一早就放了晴,皑皑的白雪映着红纸,愈发透出新年暖融融的喜意来。
这个时候,枕江小筑里应也是热热闹闹的。
“午食好了——”门里传来宁霜前远远的声音,李迢应了声,和梅如故相视一笑,一道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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