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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如露如电(宁于竹+湛寂)

夜里,李迢在窗下的榻上支起小几,就着烛光写信。

西宁州在齐国西北最边角,与吐蕃诸部接壤,距此有千余里。已是九月末,若现在出发,再如何也赶不及在年前回枕江小筑。而这次论武会诸事纷杂,徐意或许早已有些消息,但总不如自己亲身经历来得详细。

一封给徐意和何欢,细细写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略提了提近况和打算,说了不能回去过年的事。

一封给白露,报了平安,还有后续诸事纷杂,譬如汉阳旧宅的休整,魏凌递来的文书,原本保管在那几人手中的财物处置,早前都商量好了章程,现下也可以着手开始了。

想了想,又给徐苏叶写了一封简信,敦促他在家时不要忘了练武。

将信封进竹筒时,李迢往窗外一望,却瞧见别院外一个徘徊的身影。

秋月明净皎洁,如霜如雪的月光下,银杏静默地在地上织出斑驳阴影。那人在树下徘徊,零星的月光便在她脸上跳跃,映亮一张明艳的脸庞。

“宁娘子?”李迢讶道,她推开房门,低低地唤了一声。

宁于竹闻声,像是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来。瞧见李迢正站在门口,她手足无措地在别院外呆了片刻,才走进被屋内烛光映亮的廊下。

她走得很慢,面上带着懊恼,憋了半天,方才没头没脑地问:“李娘子,这么晚了,还未睡么?”

李迢一直点着灯,宁于竹在别院外徘徊,怎么也不会没瞧见她屋里的烛光。李迢也不说破,侧身请她进来,应道:“还没有,我刚刚在写信呢。”

她们相对坐下,李迢将烛光剪亮,瞧见宁于竹坐在那,脸上仍怔怔的。她想起白日里会面的种种,不由问:“宁娘子,你是想像你兄长一样,离开连锦门么?”

“离开?”宁于竹诧异地反问,接着反应过来,忙道:“不是,我不是在想这件事。”

静了片刻,她声音低下来,喃喃地说:“李娘子,你也知道我是连锦门的人……潇水阁这样的地方,是能随便离开的么?”

她轻声说:“我哥哥准备了这许多年,才换得现在脱离片刻。可是他能走,父亲却走不了,若是我也离开了,他怎么办呢?”

李迢听到此处,心中微惊。他们都知晓宁霜前想脱离潇水阁,却没想到宁娘子乃至连锦门门主都有摆脱潇水阁掌控的意思。难怪白日里一问宁于竹,她便能说出这样多原无期的消息,想来连锦门对于这个神秘的潇水阁阁主,早已在暗中调查了。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宁于竹看见她桌上的竹筒,问道:“李娘子也要同顾郎君他们一起去西宁州么?”

“正是。”李迢道,便见宁于竹眼神黯了黯。

“忧佳相随,风雨无悔……真好,”她微微地笑了笑,眼中却泛起苦意,“不像我,这次玉泉寺遇袭,虽然他不知道我是连锦门的人,可是……”话到此处,一时说不下去。

李迢心中大震,不由道:“宁娘子,你……”

她硬生生停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宁于竹这个模样,明显是为情所困。可是她却说玉泉寺,同玉泉寺有关的,难道是位僧人?

既是僧人,又如何能赴身红尘?

*

宁于竹没有在意李迢的欲言又止,话说出口,她像是终于放松下来,自语般轻声道:“不过,便是没有潇水阁的事,我以后也见不到他了。”

她静静地看着那一豆烛光,眼神好似也穿过烛光,看到了那个人。她说:“到今年,便是第八年了。我已经听他念了八年的经……”

她抬起眼,朝面色大变的李迢微微笑了笑:“……也已一厢情愿了许多年。”

*

宁于竹十二岁第一次来玉泉寺为母亲点灯时,负责诵经的便是湛寂。

他那时也不过十几岁,少年人单薄瘦削的身躯藏在僧袍下,料峭如松一般的脊背。他坐在佛下,低垂着双眼,神色也同佛祖一般肃穆,朗朗念着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她的出生带走了母亲的生命。那些看到的、听到的、每个人都知道的,关于母亲的温柔慈爱,她都没有拥有过。

那个时候连锦门已经成为潇水阁所属,父亲和兄长开始忙碌起来,频繁地不在家,她的那些困惑惶恐,忧虑自疑,并没有人可以说。

直到那一次听湛寂念完经,她站在佛下,抬首看那一盏明灯,不知怎么的就问了出来。

“你的母亲生下你,会不会觉得后悔?”他听完她的问话,重复了一遍,沉默片刻,才回答她。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但好好地活下去,或许可以让她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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