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迢问：“宁郎君，你对原无期此人知道多少？”

顾时闻言看过来，宁霜前瞥一眼他，摇头道：“虽然江湖都说连锦门是潇水阁门下最大走狗，但其实在他找上连锦门时，潇水阁已发展得极大。原无期有他自己更得力的手下，连锦门只有接受任务的份，并不能接触到很多内部的东西。我又在外多年，很少见到他，关于他的事情，并不知道太多。”

“但是，”他顿了顿，迟疑道，“我有一个妹妹，她一直呆在门中，现在正在玉泉寺。”

“宁郎君的妹妹在这里？”李迢诧道，心里浮现某种猜测，可是竟有这么巧，玉泉寺随手安排的禅房，竟就将她与宁霜前的妹妹安排到了一起？

“没错，正是李娘子认识的那位。”宁霜前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道：“我早知她这段日子与李娘子相识，只是当时状况，并不便多说。现在既要相询潇水阁的事情，还是她最适宜。”

“宁郎君要投诚，不必将自己妹妹也牵扯进来罢。”梅如故听到此处，忽语气生硬地道。

李迢一怔。宁霜前却听懂了，他看着梅如故，含笑道：“无事，我妹妹每年都要到玉泉寺点灯，这是门内都知道的事，潇水阁不会注意到她的。”

说话间，门外正巧响起宁于竹的声音：“李娘子？”

他们相视一眼，李迢应道：“请进。”

宁于竹推门进来，神色里有些郁郁，看见屋中情形，愣了一愣。

“阿兄，你怎么在这？”她讶道，接着才反应过来：“你也认识李娘子？”

“说来话长，”宁霜前道，“阿竹，我想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宁于竹问。

宁霜前说：“你知道多少关于原无期的事？”

听到此话，宁于竹神色便微黯了些，但也并不相瞒，干脆地道：“无亲无友，无门无派，应也不是中原人。他最早出现的地方，大约是在咸平三十四年，西宁州一带。这些年他偶尔会独自从潇水阁出去，也大都是往西宁州方向走。”

咸平三十四年，西宁州。

屋中众人听了，相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有了决定。

只是还有一事未定。梅如故看看李迢，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李迢颔首应下，宁霜前便也拉着宁于竹道别，离开了屋子。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顾时坐在桌边，沉默片刻，低声道：“阿迢，你先回……”

“我跟你们一起去西宁州。”李迢道。

顾时猛地抬眼看她，皱起眉，难得强硬地道：“不行，你的伤还未好，不能奔波。”

“我的伤在背，又不在腿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实在不行就坐马车，走快一点，也不会耽误你们行程。”李迢说。

“这不是耽误行程的问题。”顾时急道，还想再劝，便被李迢截断：“你和我去了汉川，我当然也要和你去西宁。”

顾时愣了愣，一时无话。

他看着坐在窗下的李迢。秋日渐凉，少女披着外衣，因伤势未愈，面庞消瘦了一圈，还有些许苍白。但当她的眼睛看过来时，却依旧温和如水，藏着不宣之于口的关切和坚持。

一如通城二月的午后，那个还梳着双髻的小娘子，抱着特意挑出来的书念给他听，稚拙地试图安慰一个绝望的人。

当日在千佛塔下，因形势紧急，他不过将思绪强行压下。但其实那些纷杂情绪从未消失，每一刻，他都不受控制地想起与原无期的那一战。盘桓十数年的痛苦和无力再次冲破压抑许久的屏障，将他绞紧，要把他拖入深渊。

他没有办法呼吸，十一年前的夕阳像血一样淹没了他。

“顾时？”李迢担忧地唤他。

他忽然起身，大步走到李迢身前，松松环住了她。

衣衫传递出温度，掌下的身体在绷紧一瞬后，又慢慢放松下来。他将头靠上去，小心地避开她的伤，额角抵着肩，闭上了眼睛。

她抬起手，回抱住他。

那一刻，就好像荒原上的旅人抬首看到月光，于是倦怠和安宁在一瞬间席卷而来，连伤痛都忘却。

“你好好休息，我会将一切准备好。”他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