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秀看见屋内站着魏祁吓了一跳,是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魏祁却很自然的冲她吩咐道:“你先去给你们姑娘生个火,屋里湿气重,去去湿。”
红秀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不对劲,唉了一声就出去了,直到走出几米远才忽然道:“凭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是为了自家姑娘,也就释然了。
魏祁靠近沈容音的床边,看着她病弱的模样,显得越发纤弱可怜。
叹了口气,弯腰替她拾起落在地上的被褥,给她窝了个角将小丫头不安分的手脚塞了进去压住了被角。
见她温顺了许多。
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这面碰了碰沈容音的脸颊才发现果然病的不轻。
是发烧,却感觉要比平常的沾染风寒厉害些,好像还有旁的毛病似的,恹恹的。
可他到底不是大夫,也瞧不出来,只是单单凭着自己的经验猜测着。
坐到沈容音旁边,拿起床边的棉帕子,小心替她擦去了额头上的汗,不多会儿又出了一身汗。
男人抽手要放下帕子,却被沈容音攥住了手,顺势滑进了男人的手中,跟个小泥鳅似的,只听她含含糊糊的喊了声:“父亲。”
里头有啜泣声,抽噎声。
魏祁抽不出手,只能由她攥着,看着沈容音一动不动,就那么随她动作胡乱来。
烧着的沈容音并不清醒,只觉得抱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有点冷,好似布料,丝滑,很舒服,好像能驱散她的灼热,亦缓解她几分的躁动。
于是越发贪婪,掀开身上的重负直接将那东西缠住,像蛇一样,恨不能卷住他吸走他所有的凉意。
口中滑入一个什么东西,也是凉飕飕的,她嚼了两下,那苦味儿便破开来,沈容音张口就要吐,却被什么东西捂住口,她只好松开抱着的东西,伸手去掐那东西。
可是如同掐着一块钢筋铁骨,根本掐不开,直到口中的东西全部融化,那东西才松开桎梏。
魏祁黑着脸看沈容音对他拳打脚踢,又低头看自己的手,那上面留下了五指伤痕,掐的很深,丝丝鲜血顺着手背往下各自流,不多。
这丫头便是病着力气也真不小啊。
他想着。
却见沈容音又跟蛇一样,继续盘上了他的腰,甚至更过分的直接将腿也跨在他的两腿之间。
魏祁的喉结滚了滚,眼瞳深了些,幽幽的,看不出情绪是喜或是怒。
少女的衾衣勾勒出她饱满的身形,魏祁避开眼睛,却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扯住他的眼不想叫他收回视线。
他推开沈容音,将她困在被子中,反倒惹的沈容音一阵哼唧。
没办法,魏祁只好松开。
沈容音又灵活的钻进了魏祁的身上,这回儿更甚,为了不让魏祁躲开,她整个人直接爬到了魏祁的身上,好像不用眼睛也知道怎么能缠住他。
这叫魏祁哭笑不得,只好托住她令她不要掉下去。
魏祁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男女有别,你可不要占我便宜才是。”
嗓音确是带着笑意的。
沈容音蹭了蹭魏祁的脖颈,在不知不觉中攀到了魏祁身上,少女的馨香传入魏祁的鼻尖,他喉结摩挲着沈容音的发,叫他整个人皱成一团,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来。
魏祁低声咒骂了一句,却是骂自己。
想要推开她,好像有千斤力度,推不开,少女贪婪的蹭着男人的喉结,好像这样能舒服许多,她太烫了,烫的像刚出炉的山芋。
魏祁哄到:“我们进被子里,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可好?”
这还是魏祁小时候他生母在世时常用的伎俩,那时候的他并无现在这样油盐不进。
小时候的魏祁甚至是个爱哭鬼,时常撒娇。
只是自从他生母去后,一切都变了。
魏国公念他是长子,教育上多为苛刻。
魏祁不自觉得搂紧了沈容音的腰,他的眼神忽然飘的很远。
直到耳边传来一句:“陈璧。”
这两个字近乎咬牙切齿说的,仿佛怀里的这个人并不是平日所见的沈容音。
魏祁竟平白生出了寒意。
看向怀里的少女霎时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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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音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
只听红秀喋喋不休道:“姑娘竟是好的这样快,昨儿个还一直不退烧呢,老太太说要是再不醒恐怕就得送信给老爷请厉害些的大夫了,姑娘可有什么胃口?”
刚清醒的沈容音没什么胃口,想要下床,因着老太太的吩咐,谁也不让她下床,恐怕今儿个的吃喝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沈容音只好道:“那你替我倒杯茶吧,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这厢白浮光就进屋了,一面走一面抱怨道:“你说那种人便是饿死又怎样?亏父亲祖母他们好心肠,还要给苏家小子送饭送菜的,要我说,管他饿死还是渴死。”
其中有些话,是说给沈容音听的。
沈容音听到魏祁便有些好奇,道:“表兄怎么好端端的这样大的火气?”
白浮光道:“过去送饭,得不到一句好也就罢了,还叫他的人赶了出来。”
一屁股坐到桌边,将食盒也丢在桌上,冲沈容音道:“无所谓,反正那小子也蹦哒不了几日了,听说不是明日就是后日钦差要进京了,他与赵文柏走的这样近,难免牵出利益,回头他的脑袋恐也难保。”
沈容音靠着床柱看向白浮光道:“怎的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白浮光嗯了一声,给沈容音解释道:“你不知道吧,最近城中不知从哪里又涌进来一大群流民,乌烟瘴气的,连着几日赵文柏都顾不上我们,白家只要挺着度过这几日,应是能度过的。”
沈容音不解,道:“不是进了新粮么?怎么,还不够?”
白浮光自顾自斟了杯茶,喝下去后才道:“哪里能够?一分粮食,那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挤的黑压压一大片,水泄不通,这边分完了,那边不知道又从哪里跑来了流民,待钦差瞧见,还能不要了他赵文柏脑袋?那么多的赈灾银,连灾民的温饱都对付不了?”
沈容音心里思索着,前些日子入城时并未瞧见那么多灾民,恐怕这些是原先滞留于其他地方的流民或者本身里头就涵盖了乞丐,应当与魏祁脱不了干系,只是单凭这个想要取赵文柏的脑袋,确实不容易。
她病着的这两日都没瞧见魏祁,也不知事情到底进展的如何了。
不知他可有抓到赵文柏的把柄才是,单凭办事不利至多降职,倒是有可能连累了他,那钦差,又派的是谁?若是陈璧,魏祁那头恐怕就要暴露了,到时候再做些什么难免束手束脚。
沈容音心里有一万个疑惑,却都无处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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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音的担忧不无道理,苏家次子在衮州赈灾的事已经传至陈璧耳中,他耳目众多,眼线嘈杂,可谓是布了个天罗地网。
这日,顾月莹正在伺候陈璧穿衣,便听门口规矩的站着弥云子通报。
“大人,有位师爷来信。”弥云子垂首,冲陈璧的背影禀报。
屋内太深,显得人都沒在里头,黑压压的。
陈璧顿了顿,并未转身,张开修长的双臂由顾月莹穿衣,皱眉想了会儿问道:“哪个师爷?”
“衮州的师爷。”弥云子回道。
陈璧噢了一声,对顾月莹使了个眼色,顾月莹便乖顺的离开了。
陈璧转过身自己扣着扣子,回想着衮州的这位师爷是谁,想了一会儿终于回忆起来:“赵文柏身边的?说什么了?”
弥云子紧忙展开信件,看罢道:“衮州来了位赈灾的公子,说是做盐商生意的,姓苏,与赵文柏走的很亲近,虽说目前尚且并未露出什么异样,但师爷觉得还是有些蹊跷,适才来信通报。”
陈璧走过来,拿走信件,一五一十看了个清楚,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赵文柏这个废物,咱们不是早有人在衮州,让他盯紧了,必要时候... ...”
陈璧抬手做了个杀的手势,道:“这件事只要不牵扯上我,随便怎么解决,对了,给这位师爷回信,叫他盯紧银子,赵文柏死了便罢,那银子可万不能丢了。”
想到什么,又问:“近来没见到那魏祁,听说他与三皇子下衮州了?”
弥云子点头应是:“是,与三皇子同乘车马,一路都有安排的人盯着。”
陈璧收回视线,衮州那边四处都是他的人,说是不用担心,可陈璧始终觉得哪里不对,这突然又跑出个京城赈灾的苏家?
苏家... ...
可是还是没捋出个头绪,这种关键时候,越是来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越容易分神,那个身姓苏姓张的是要小心着些,还是不要放太多心思在上头。
终归钦差是宋康安,不是什么苏家张家的小子,他也不好尚且未接指令就追着去,岂不是此地无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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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京都的流民太多,加之钦差的确要进城了,赵文柏也开始慌了,束手无策,问魏祁道:“你们那边的银子什么时候到,这流民越积越多,恐怕要出事。”
一面拿着帕子擦拭头上的汗水。
魏祁却很是悠哉悠哉,他吃着茶,懒洋洋的看着茶楼里弹唱的评书,回道:“赵大人别急,苏家已经在路上了,许是耽搁了,听说这次拿的都是银票,足够流民吃粮的,只是若是事成之后,还望大人不要忘了苏家的劳苦才是... ...”
魏祁到底是聪明,终于在紧要关头将商户市侩精明演的淋漓尽致。
赵文柏却没有半点松懈,一口应承:“那是自然,只是眼下如何是好?恐怕今晚钦差就要进城了!”
魏祁笑道:“好办,大人自己手头上总有傍身钱,不如拿出一万两来多设几个粥铺,将灾民分散开,不至于挤作一团叫场面不好看。”
赵文柏咬了咬牙道:“行,那你去取。”
他指的是箱子里的钱。
却听魏祁劝阻道:“那箱子早已封好,我现在去拿也绝非小数目,很容易招人耳目,若是等到夜里,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文柏气的拍起了大腿,犹豫再三一闭眼道:“好,那就先拿我的垫上,待你这处银票一到就补上。”
对于魏祁的话赵文柏还是心存疑虑,但是看魏祁这些日子送了他不少的古玩玉石,也应该不是诓他。
只好大着胆子派人去取一万两。
这一万两拿完,加上其余的钱都在魏祁手中,赵文柏可谓真是就空了。
家中那些古玩玉石都是带不走的,魏祁早已计划的滴水不漏。
可是那一万两不知怎的,这边还没等宋康安进城,就又用去了一大半,说是京城绵绵不断的灾民,赵文柏是真急了,面上已成菜色,尽管知其中必有蹊跷,却已经顾不上是否有人插科打诨,只好道:“我已经拿了那样多,这哪有貔貅似的,只进不出的?”
魏祁思忖片刻,道:“大人手头... ...”
“真没了。”
见赵文柏的确不是说谎,毕竟当初有的现银魏祁给他支招换成那些瓷啊玉啊,回头再当,眼下确实拿不出白花花的银子来。
魏祁故作愁容,道:“恐怕等苏家的银子是来不及了,这样吧,等天一黑,咱们去开大人暂存我那处的箱子,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