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音回去后才知道是自己脸上沾了黑灰。
囧的无地自容,怪不得魏祁笑的那样欢,亏她还乱想。
就是说,魏祁这样的登徒子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分明是他早已戳穿自己的谎还在看自己嘴硬罢了,真是个恶人。
可是想到这里,沈容音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她双手托着腮皱眉想了很久,自言自语道:“便是我做的又怎样?吃了我的饭菜就是承了我的恩情,谅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罢了罢了。”
于是梳洗干净直接拖了衣裳鞋子躺床上将自己卷成了一团,沉沉睡去了。
这头魏祁吃饱后却没急着睡,而是让戎尧刷干净了碗筷食盒,将食盒留了下来。
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易察觉。
戎尧见魏祁走神,问道:“主子,你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魏祁收回神看向戎尧,问道:“你送过礼可曾?”
戎尧想了一下,道:“送过。”
魏祁怀疑:“当真?”
戎尧很是斩钉截铁的嗯了一声,道:“是。”
魏祁想了一下措辞,问道:“那你说,送女子,应当送什么才好?”
戎尧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道:“那这我不会。”
“你不说你送过礼?”魏祁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却听戎尧摇头晃脑道:“我送了管家家中看门狗一条狗链,这... ...算吧?”
忽然反应过来,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是猥琐,贱兮兮的。
魏祁皱了皱眉:“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戎尧伸过头来,贼眉鼠眼道:“主子可是想送沈姑娘什么东西?若是送沈姑娘那这简单啊,您就去... ...”
“不是送她!”魏祁厉声打断来戎尧的话,怕戎尧不信,又补了一句道:“我看你倒是很注意沈家那个长女,你喜欢便喜欢,扯本侯身上,你本事见长?”
戎尧见魏祁真有了荏色,只好不再多舌,老老实实替魏祁去放食盒去了。
屋内此时只有魏祁一人,外头值夜的随从偶尔发出两声轻微的脚步声。
他从未真正送过谁礼,多是利益上如送赵文柏那样的。
而今真心实意想送她些什么反而有些束手无策。
她喜欢什么?
魏祁想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
又沉吟片刻,忽而灵机一动。
走到自己的行囊前打开了一个木匣子,上刻“沉香”二字。
如此应是不会出错,魏祁端详着手上的木匣子,总觉得这样送去未免草率,又拿着木匣子走到了院中的花坛旁,手起刀落,斩下了一片的花骨朵,沾着露水。
将花朵小心翼翼的铺进了更大些的木盒中。
很难想像如此一个不平易近人的冷面侯爷竟也有这样的侠骨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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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音早已如梦,睡的沉沉。
魏祁做贼一般,蹑手蹑脚推开了她的门。
室内的鹅梨帐中香燃的与越发旺,味道也越来越浓,加之闭床,气味儿只能在屋内徘徊。
魏祁跨上床板,走到沈容音床前,借着照过来微弱的烛光能瞧见沈容音沉睡的侧颜,很安静,却极不踏实。
他端着木匣子也很紧张,掌心冒出了汗,小心的玩下身子放到了沈容音的床头,想要收回身子时却被沈容音轻微的动静扯断了几根青丝。
头皮传来一阵刺痛,看着沈容音攥住了自己的发丝转了个身继续睡了去。
魏祁无可奈何的揉了揉头顶那处的刺痛。
睡着了也这样不老实,真是狠。
魏祁没有久做逗留,转身借着清冷的月色翻过了墙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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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便听戎尧站在花坛前骂骂咧咧,说“采花”竟是采去了他们主子眼前,不知哪个天杀的狗娘的。
各种粗话,一应齐飞。
魏祁默不作声挨着骂,心里将戎尧捅了千万遍。
却还始终面带微笑任由戎尧骂。
反倒是沈容音,睁眼便看见了床边的木匣子,抬手要去拿,摊开掌心瞧见了几根乌发。
忽然有些愣神。
直到红秀端着面盆走进屋时才收了意味深长的视线,也没问红秀床边谁放的,毕竟戎尧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毋须她多问些什么。
洗漱完毕,白家老祖宗请她过去吃饭。
饭桌已经支起来了。
原是白家父子回来了。
白浮光一身冷气,贴身丫头在一旁伺候着,只听他道:“去了周遭几个县,没收到粮食,一面供应京都,一面供应自己,不比衮州良田多,县事那边恐怕又要发难。”
分明十几岁的少年郎,说起话却很是老气横秋,白家老祖宗始终笑呵呵的,倒也没见眉头紧锁,只说:“急也没用,实在不行,我写封信先求求当年承过你祖父恩情的老熟人罢,先吃饭。”
白靖州脸色也不怎么样,却比白浮光要沉得住气些,只是道:“再看吧,灾情这样严重,便是舍了脸面去求,也不一定有用,保不齐要伤了和气。”
听说沈容音来了白家已有些日子,便道:“阿音呢?怎么没瞧见。”
这边说着,那面就见沈容音迟婷袅袅入了厅堂,被丫头左右簇拥,更显亭亭玉立之姿。
白浮光原先还是嘟囔抱怨,瞧见沈容音时,竟是一时间忘了说什么。
直到霍氏笑着牵住了沈容音才面红耳赤的喊了声:“表妹。”
沈容音很是乖巧的喊了声:“舅舅,表兄。”
白靖州收了倦容,笑着冲沈容音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了些道:“是如你表兄所言一般,与小时候不很像了,越发像你母亲起来,只是听说嘴皮子功夫不一般?”
这话是打趣的,沈容音大方应下,笑回:“不敢,表兄诓我,适才同他饶舌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氛围更是和睦。
红秀与绿萍相视一笑,陪在饭桌后伺候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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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头的动静,魏祁站在攀藤的爬墙虎下,戎尧道:“瞧着今日沈姑娘应当不来送饭了,主子,我拆两个厨子来家中做?”
魏祁转过身子,只觉得戎尧很聒噪,冲他道:“买几个女侍与嬷嬷吧,应当还要住些日子。”
戎尧明白魏祁的意思,不指望白家送饭来了。
这几日白家为何不送饭来,他们也是摸清楚了,白家老太太不让白家人与他们走近,天堂地狱,仅是一步之遥。
眼下戎尧只希望这事快些解决,好为他们平反才是。
冤枉来他们倒也没什么,却阻拦了主子与沈姑娘的交集,主子这笑是一日比一日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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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赵文柏得了信,听闻钦差已经到了祁连,要尽快安置好这些流民。
经过上次白家老太太那一事,盯着的人通报他后,他对魏祁的身份可谓是深信不疑。
下午便邀人请魏祁一并前来商量计策。
魏祁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珠宝银钱没地方放,得找个信得过的还不是陈璧眼线的人一起商讨。
魏祁连饭也没吃便赶了去。
赵文柏早已候在院中,瞧见魏祁连忙迎上去道:“子信老弟啊,听说钦差已经住在祁连驿站了,要不了几日就要入衮州了,你快替我想想法子,如何才好?”
魏祁故作蠢钝模样,问道:“大人是担心什么?流民还是旁的?”
赵文柏也不遮掩,道:“流民和银钱都有,实不相瞒老弟,我手头上还有些金元宝放着,原想等不够用再拿出来,可是不想钦差来的这样快,钦差来了若是被看到恐怕不好解释,说了也不好叫人信,你说,我如何是好?”
魏祁便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让他想法子藏一下。
这么明目昭彰,应是也想好了万全之策。
若是一般人,恐怕还真抵挡不住。
魏祁笑笑,道:“既然赵大人称我一声老弟,也是信得过我,不若这样,我找个地方替大人藏好,待钦差走后,大人再全数取回去,你看如何?”
赵文柏也不含糊,道:“既然老弟肯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老哥我自然要好好谢上一谢,老弟看,什么时候方便?”
魏祁扮出老奸巨猾的模样,替他谋算道:“既然是大动作,自然应是夜里才好行动,不如就今日,赵大人若是不放心,这些钱就权当我沈家借的,如何?”
赵文柏连连摆手:“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弟既然说今日好,那就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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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魏祁走后,师爷走上前道:“大人,真交给苏子信那小子?”
赵文柏收起笑,冷冷道:“放心吧,交给他,只有益处,我若是出事,他也逃脱不了,我若是平安度过就是他小子替我死的时候。”
沈家做的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声音,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便是老实本分做盐商买卖,扣个见钱眼开,私盐的污名不也很是简单?待宋康安前脚走,他后脚手起刀落也是轻而易举。
魏祁对赵文柏打的算盘亦是清清楚楚。
走到半路被一卖簪花小童拦住,那小姑娘脖子上挂着绳儿,绳儿上拴着木箱,箱子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花。
只听小丫头道:“官爷,买个珠花送娘子吧,都是新式的珠花。”
魏祁看着箱子中的珠花抬脚想要绕过去,却被小丫头锲而不舍的拦住了,死死拽着他的袖子。
一时肃静,魏祁静默里片刻,问道:“珠花怎么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