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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真看上魏祁了,便是早饭,老夫人也让沈容音领着丫头送去。
沈容音并不想去,于是找借口道:“男未婚女未嫁,来往如此频繁可是不好?”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敲了敲沈容音的脑袋道:“你这个丫头,怎么比老祖宗还古板?你现在在的是衮州,我不说,你不说,谁还能乱出去嚼你舌根不是?蒋氏那妖妇远在京城更不能。”
这边说着,不忘带上蒋氏。
殊不知,蒋氏在庭院中修花,一个喷嚏打着,那花骨朵儿生生剪断了。
她前脚才说的:“这花好看,跟我家媛姐儿一般风采卓绝。”
“… …”
没招,沈容音只好与提着食盒的绿萍红秀迈出了门。
这边拉了拉铺首上的拉环,便见戎尧跑来开了门。
一开门瞧见是沈容音,那板着的脸瞬间洋溢着笑,忙将人请进去问道:“沈姑娘怎么来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不对,沈容音来自然是找魏祁的,难不成没事绕门子?
那是街溜子干的事。
不等沈容音开口又道:“我家主子不在家。”
沈容音一愣,问道:“去哪儿了?”
这话很是熟稔,戎尧也当她是自己人,没有遮掩:“我家主子去县衙了。”
“去县衙做什么?”沈容音差红秀绿萍将饭菜送到桌上,看了看这苏家的院子。
昨日收拾过后,现在已经十分整洁,虽然不如白家的院落大,却也算是清幽雅致。
戎尧吸了吸味儿,悄悄吞了吞口水道:“说是宴请衮州的县事去了?”
一听这话,还在端详沈家院落的沈容音面色一沉。
想起昨儿个魏祁所说的话,前脚才说为生民立命,这会儿就去宴请县事。
那县事是出了名的贪且恶,令百姓民不聊生,叫苦不迭,他倒好,不去教训这县事,还去助长这歪邪之风!
沈容音语调忽然变冷了,道:“那食盒中是早膳,你们府上的几人分了吧。”
戎尧不明白沈容音从何而来的气性,只觉得女人心真难琢磨,但是看着桌上的食盒却很高兴,忙不迭应道:“好好好。”
待沈容音走后,便与几名随从分了起来,一旁蹲在门口喝粥的随从凑了过来,看戎尧吃着酱牛肉,眼巴巴的道:“戎大哥,... ...来点,来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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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祁这头正坐在酒楼中,只需略略抬头便能看到楼下围在一起等着倒剩饭剩菜的流民。
他收回视线,叫人瞧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等着衮州县事到来。
不多会儿,便听店内伙计掀开了帘子冲魏祁道:“苏公子,县事来了。”
魏祁嗯了一声,站起身,收了那幅盛气凌人的模样。
便见县事与师爷入了小閤子。
师爷对魏祁拱了拱手,先是不动声色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县事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端的很是轻傲,自古文人相轻,看不起他商人倒也应当。
这便是当年宋康安提拔的一位寒门学子?
魏祁知道他,宋康安几次三番与他聊起过这县事,说为人诚恳,很有一番雄心壮志。
魏祁不这么认为。
他今日来宴请这位县事也有自己的谋算,这趟衮州之行不论如何都不应当扑了个空,否则回去后也不好交差。
那县事待魏祁先冲他拱手作揖才回了个礼,然后自顾自落了座,端的是一副文人相轻的架势,很目中无人。
魏祁并不在意,现在他是苏子信,自然也就要端出苏子信的姿态,而非爵爷的姿态。
对面的赵文柏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是苏正秉的小儿子?”
魏祁称是,替赵文柏要斟茶,被师爷拦了下来,师爷倒是很会来事,道:“我家大人事务繁忙,加之现在衮州灾情严重,忙的是焦头烂额,公子有什么话便长话短说吧,一会儿大人回去还有事。”
魏祁心知肚明,他们今日赴宴,不是真为吃饭而来,他送去的帖子中早已言明是为赈灾而来,若非如此也钓不到赵文柏出洞。
魏祁收回手,意味深长看了眼赵文柏,旋即笑笑,从身边的拿出用油纸包好的方正的匣子来,揭开油纸,推到了赵文柏面前道:“这里头有五百两银票,父亲知赵县事为人谦和,是个不可多得的父母官,料想县事在百姓温饱上必定多番操劳与费心,银钱应是花了不少,还望赵大人不要嫌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当起苏子信的魏祁还真有一两副那种浪荡公子的吊儿郎当样。
褪去满身的冷淡与疏离,多了两分市侩的气息,真是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
赵文柏没接手,盯了他好半晌。
魏祁毫无所动,任由他盯着自己。
盯得久了,并无什么异样,赵文柏才不咸不淡说了句推拒之意:“苏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本就身为父母官,拿百姓的银子,说出去恐怕不好听吧?”
这话中是话里有话,那幅视金钱无物的模样若是一般人恐真要被糊弄过去。
可魏祁从他眼神中看出了贪婪与欲望,他笑笑,很是心思深重的说了句:“这钱,赵大人自然要收,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父亲的意思。”
“哦?此话何意?”赵文柏来了兴趣,没说接,也没说不接。
魏祁拿过师爷手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双手执杯冲赵文柏敬了一杯,道:“以茶代酒了。”
赵文柏抬手示意。
魏祁喝完后放下杯盏道:“这钱是用来赈灾的,只是怎么赈灾我是个门外汉,只懂生意经,不懂安生立命之道,还得赵大人亲自操劳慰问百姓,适才将钱托付给赵大人。”
一番话说的当真漂亮,抬举了赵文柏,又将这送钱讨好的话说成了赠与百姓的。
赵文柏忽然对面前的魏祁来了兴趣,笑笑,自己喝了面前的茶,便是给他面子的意思。
两人便吃了顿饭,饭毕,赵文柏道貌岸然道:“既然推脱不掉此重任,那这些钱我就替百姓收下,感谢苏家的心意。”
于是让身边的师爷客客气气送走了魏祁,那师爷盯着魏祁下了酒楼,又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跑回去同赵文柏说小话。
师爷提醒道:“大人,我觉得有些奇怪,苏家已有多年没有回过衮州,便足以证明他们苏家绝非莼鲈之思的人,又怎会此次单为一个灾情而前来赈灾?咱们用不用禀告御史大人,他说是京城盐商,可不能随便信了。”
赵文柏捏着那匣子掂了掂,心内动容,想起魏祁方才的话,他忽然不想将这事告知陈璧,毕竟现下是对方送钱来,而非他送钱出去,就算有诈,也无凭无据,不至于吃亏。
便斜了师爷一眼道:“我不知道?这点还不用你提醒,什么底细查查户籍存档一眼便知,姑且不禀告御史大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去叨扰,我成什么了?”
师爷见赵文柏动怒,只好点头哈腰的称是,想想也是,反正也是对方送钱来,便是他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们不认他一个市井小儿又能如何?
便也就随着赵文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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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见一天没瞧见隔壁的人出来,便问沈容音道:“你早上去送饭瞧见苏家小子没?”
沈容音并不想聊魏祁,便扯开话题道:“外祖母,表兄与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祖宗被一问,又说到白浮光与白家大爷身上去了,道:“你舅舅与你表兄去其他县收粮食了,没个七八天回不来,这还得是顺畅的。”
又问:“你要不晚上喊隔壁苏家小子来家里便饭吃一口吧,也省得他们开灶,我看他这次回衮州也就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子,估计也很是做不来什么饭菜,就在白家凑活凑活。”
沈容音忽然正色道:“祖母,他们毕竟是苏家的人,咱们还是少走动吧,再说了,现在灾情严重,咱们得省吃俭用才好,哪儿还有余粮养活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