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的八月十二那天,沈容音启程了。
与她随行的除了贴身的红秀绿萍,大牛大壮。
其余的,便是沈傲替她找的身强力壮的几名护院。
衮州与京城路途遥远 ,这一路上必定辛苦。
除了沈容音与红秀绿萍所乘坐的马车,身后的马车内便是满载的食物与拜见的礼。
绿萍很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问红秀老祖宗家什么样,舅母人可好,这些那些,极其琐碎。
红秀只是不耐烦的敷衍她,许是烦了,才道:“若是去年,衮州老祖宗家必定是好玩的,毕竟也是衮州数一数二的富贾豪绅,可今年不一样,这一受灾,举步维艰,你却只想着玩!”
应是念及沈容音一路沉默不语,定是担忧老祖宗身体,瞪了绿萍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殊不知,沈容音并未想这事。
她实在是没办法与一位素未谋面的老人产生太大的感情。
倒不是因为冷漠,确实是因为她非真正的沈容音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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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赶路又是几天,中途住驿站皆是凭着沈傲给她的银牌,上镌“书宗皇帝圣旨疾”几个大字,因着这些凭证倒也免去了他们一些差旅的危险。
只是途中总要遇到或多或少的流民拦车讨要食物的麻烦。
避不开时,或多或少都要赏一些。
眼见着车厢中的食物日渐少去,沈容音也是有些忧心了。
这还没靠近衮州,就有这么多灾民,若是真进了衮州,恐怕路途不见得要平坦顺畅。
看来,郭狄并未真正奉圣人旨意将流民安置妥当,四皇子阴奉阳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
圣人到底走眼,将监国之任交给了这么一位手段狠辣的皇子,若是他真登基,且先不说百姓处境,这秦州要不了多久,都要毁在他手里。
沈容音无所知的摇了摇头。
红秀看着沈容音道:“姑娘,您在想什么?”
沈容音将头靠在红秀的肩上枕着,道:“我在想子厚先生所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红秀与绿萍听的迷迷糊糊,绿萍道:“那什么绝什么太平是什么意思啊?”
沈容音只是坐回原位,挺直腰背,笑着摇了摇头,她不知从何解释。
却也从这“盛世”之间体会到了沧桑之感。
秦州而今又何尝不是水深火热之中?
看的见的满目疮痍,看不见的伤痕累累。
“姑娘!前面好像跑过来一群流民!”大牛忽然掀开帘子冲里头的沈容音急切道。
沈容音一顿,她问:“咱们距离衮州还有多远?”
车夫回道:“已经到了衮州界了,现在是衮州与祁连接壤之境。”
沈容音一把掀开帘子探头看去。
矮坡那头是黑压压连成一片的人群,依稀辨得好像举着武器。
沈容音心头一动,忽道不好:“不是流民,是匪寇!”
她心知路上必定会遇到拦路打劫的匪患,却不曾想,接壤之境竟是聚集了如此之多的匪患。
更是连成了一片势力聚集在此。
沈容音细想一遍只觉得不对劲,这是牙道,便是衮州因为灾情再乱也不至于牙道围满了匪寇,寻常还是要路过大大小小官员的,除非,这不是牙道!
沈容音忙问那车夫:“你走的是牙道还是小道?”
车夫有些发懵,回道:“小道,临走前夫人叮嘱过这条小道,说路途近些,咱们赶路也不至于绕太多冤枉路,适才... ...”
这话说着说着渐渐没声儿了,大牛勃然大怒,一把揪起那车夫的衣领道:“你好端端的走什么小道!”
可这会儿再冲车夫恼也是无事于补,沈容音让大牛松开车夫,想着突破重围冲散他们的人群。
却见一排匪寇身后忽然又涌出了一批匪寇。
紧接着,第三层,第四层,排的密密麻麻。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下一秒便听那头头领喊道:“抓轿厢里的娘们!她们就是银票!”
一声令下,人群沸腾了起来,他们发出怪异的欢呼声,举着柴刀各式武器就冲着山坡下冲了过来。
车夫慌了手脚,下了马车转头就跑,却是第一个被一箭射穿胸腔而亡。
原先还发愣的一群人这下可算是慌了手脚,心中那点侥幸心里荡然无存。
有些胆量大的,长的五大三粗的还往前冲要搏一搏。
大牛与红秀几人被困在马车内一时没了主意。
沈容音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此刻她的心中也是上下打鼓,可是她终归是主心骨,若是她也自乱阵脚,这群队伍就要更乱了。
于是沈容音强装镇定,将红秀与绿萍搂在怀里道:“别慌别慌,咱们趁着乱下马,只要有缝隙,咱们就跑,千万别冲着他们跑,便是往回跑只要能跑掉,谁也别回头,听到了吗,冲出去了,立马找各州县府衙求救!”
红秀与绿萍抽抽噎噎的哭着。
护院勉强抵挡了一部分的火力,还有一些护院早已经四散逃去。
许是觉得沈容音等人必定是瓮中鳖,他们也不急不恼,慢悠悠的拿那群护院先开涮。
见沈容音等人抬脚就朝密林深处狂奔,那群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追着冲了来。
绿萍一边惊声尖叫,一边狂奔不已,到底腿短了些,跑到一半忽然摔倒在地。
大牛急的要命,犹豫来片刻掉头跑了回去,将绿萍一把拽起来,旋即抱进了怀里,继续朝着前方不要命跑了去。
沈容音与绿萍他们跑散了,也朝着另一条路冲了去。
她不知道前面是哪里,但是哪里都行,只要留下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