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容音还没有动手的意思,顾月莹拿起沉香送到沈容音手边,面上挂着虚伪的笑意道:“妹妹怎么还不开始做?”
沈容音忽然放下手中药臼,看向顾月莹道:“姐姐很喜欢香?”
顾月莹不知沈容音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想也不想便道:“是,很是喜欢,也喜欢钻研。”
又道:“我一个深院之中的妇人,也只能寻些爱好打发时间罢了。”
沈容音点头笑笑,顺手拿过安息香丢进药臼中,回道:“想来也是,姐姐必定很会做香,那姐姐寻常都做些什么香?”
顾月莹没想到沈容音忽然调转话头看向她,她学的香不多,多是看陈璧喜欢什么,便投其所好争宠罢了,旁的,也没那个真闲情逸致真去钻研,有一两样长处傍身足矣。
如今沈容音一问,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个禅悦香,便道:“禅悦香诸如此类。”
沈容音点头,开始力道轻柔的研末安息香,道:“上回姐姐给的便是禅悦香,很好闻,那姐姐可有旁的喜欢的香了,我今日来做姐姐喜欢的投桃报李?”
沈容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令顾月莹有些措手不及。
她求救似的看向身后的婢子,那婢子蹲下身子捏了一小撮桂花丢进药臼中,只见顾月莹得救似的,张口便答:“桂香。”
“哈哈哈哈哈.... ...”四下大开的閤子间内,只听正北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意,正是一直闷不作声的益阳县主,她已经在作粉团了,一听顾月莹这么回答,笑出了声,与方才冷若冰霜的人判若两人。
周围另几名女眷许是有碍平日亲近的关系,都是低下头没有做声,只觉得尴尬的脸颊发麻。
眼下孰会孰生,一眼分明。
木犀的确是桂花,但木犀香却并非叫桂香。
会做香的都知道,只有门外汉才会称加了安息香,檀香,龙脑香,木犀的叫桂香,便是不懂装懂。
只听益阳县主开口道:“陈家夫人要说的是山僧常用的木犀香吧?”
顾月莹一愣,皱道道:“木犀?”
转头见身后婢子一个劲儿点头,连忙道:“哦,是木犀,木犀,我只是说这木犀香中我最喜桂花的芬芳,不说这个了,咱们开始做香吧。”
见自己没有为难住沈容音,反倒被她绕进话中,叫旁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只好故作镇定的岔开了话题,不再为难沈容音。
自从嫁给陈璧后,她鲜少再有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场面,今日被沈容音如此一作弄,难免想到那几年做妾的日子里来,刚嫁进陈家不被陈氏一门看得起,下人们也都多不恭敬。
而今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再想起来只觉得不堪。
于是对着沈容音的那股子恨意越发的狠,明面上却还端着笑,倒是很像学骊姬当初那幅泰然自若的模样,却也学不出一二。
没有那股子大户人家的气韵。
沈容音淡淡一笑,只当无事发生。
她研完安息香将香粉倒入药船中,抓了五两桂花碾成粗末,顾月莹时不时偷偷打量沈容音,见她并非打探中所说的百无一物。
甚至做香的动作极为熟稔,信手拈来,仿佛这事情做了成百上千次。
那恬静淡雅的气质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骊姬。
意识过来只觉汗毛顿竖,慌了一下,低头不再看她,继续做自己的禅悦香。
倒是益阳县主,做的快了些,见沈容音步骤熟练,忍不住靠了过来,先是站着,而后弯腰,伸手拈了些微她碾碎的细末,发现这细末的细碎程度都很考究,其中木犀末是粗末,安神香细末,木犀五两,安神二两,分得很细致。
忍不住看了沈容音两眼,最后直接盘腿做她身边,撑着雪腮看她的动作了。
这与传闻中的益阳县主很不一样。
周围的女眷都很吃惊,与益阳县主相处这几日来,他们从未见她与谁亲近,眼下竟与沈家那嫡女坐在一起,大为吃惊。
还有更吃惊的。
只听益阳县主问道:“你好像很会做香?”
沈容音目不斜视的回道:“略知一二,讨巧在书中看的罢了。”
益阳县主瘪瘪嘴,看沈容音那熟练的模样,知道她没说实话,也不点破,便道:“书中竟也学的十成十像,倒是比装模作样的好多了。”
这话虽未指名道姓,但众人心知肚明,顾月莹的脸上火辣辣了的。
沈容音没想到益阳县主说话竟是如此的直白,略微咋舌。
原以为她们是一伙的,倒也没想到这益阳县主竟然如此瞧不上里头的几位。
既然如此,又为何赴这名利场?
她只当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香。
随后又磨碎了龙脑香,檀香。
最后加入粘粉。
益阳县主也不着急,就静静看着,偶尔会学着沈容音的样子也做起来,然后暗暗记下。
此时看待沈容音的眼神也比刚进屋时的不屑要好了许多,与看别人的眼神截然相反。
倒是有些喜欢这位沈姑娘,看来她与这里头的女眷们不一样。
沈容音自然不知道益阳县主心中所想,只觉得那目光太过醒目,令她有些不适应。
却也没说话。她只是揉着加了蔷薇水的粉团搓着细条。
很快一条条长长的线香便跃然手掌之下,被身边伺候的丫头红秀绿萍小心翼翼的移到了晾晒架上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才方做完,因着益阳县主的捧场,周围原先几位十分鄙夷沈容音的女眷也都彼此忍不住拉长来脖颈,其中一位更是惊叹:“沈姑娘,你这香是怎么揉到这种粗细均匀的?我的香要不太细,要不一头就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