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红秀将手里攥着的两盒香通通随手丢在桌上。
沈容音见平日素来温吞的红秀今日如此大气性,只觉得稀奇,调侃道:“怎么回来一趟,倒是给你闹不高兴了?”
红秀皱眉叹了口气:“哎,姑娘,这做香咱们还是不去了吧?我觉得那陈家夫人好生奇怪。”
沈容音笑出了声:“奇怪?哪里奇怪?”
红秀道:“讲不出来,反正自从上回从陈府回来,我就觉得陈家怪怪的,而且那陈大人当初娶这侧夫人,京都可传了好一阵风言风语呢,我是不喜欢这个侧夫人的,姑娘也勿要与这位夫人亲近惹大娘子不高兴。”
风言风语?
红秀的一番话将沈容音拉回到回忆中。
陈璧当年突然像骊父求娶顾月莹时,在骊陈两家惹的一片哗然。
顾月莹自小无父无母,是骊父收留她做沈容音的伴读,也算是骊家的半个小姐。
而陈璧如此作为,堪比撕了骊父的脸皮子。
若非念着旧情,骊父恐怕能直接打死这对奸夫淫妇。
可他们都动了恻隐之心,大吵大闹后,还是允陈璧许了顾月莹一个侧夫人的名分。
只是要陈璧一辈子对沈容音好,不能宠妾灭妻。
可是陈璧没有对她好,骊父与方解石战死后,陈璧更是变本加厉。
“姑娘,您又不会做香,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红秀蹲在沈容音膝盖边,将手搭在沈容音膝头轻轻晃了晃。
不会做香?沈容音太清楚顾月莹的意图了,顾月莹必定暗地里打听了有关于沈容音的一切,知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界还小,若是她会,顾月莹反倒不会邀请她做香了。
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从前顾月莹带她出入各种贵女们的圈子,今日书法课,明日品茶会,她只当顾月莹是对她好,想要她与那些朱门绣户中的女眷打好交道。
直到死前她才看透,顾月莹不过是想羞辱她,还要拉着贵女们一起嘲弄她。
可巧就巧在,她不是沈容音,她是骊姬。
若非顾月莹那番羞辱,许到如今她还真什么都不会。
沈容音放下杯子,笑道:“都已经说好了,不去岂不是显得我这人言而无信?我便算了,回头这位夫人可就要说沈家言而无信?”
她刻意将话说重了些,叫红秀哑然。
红秀搭在沈容音膝盖的手替她轻轻敲打着,道:“只是姑娘不怎么与官家小姐走动,红秀还是不放心。”
沈容音知她担心自己受欺负,可是这张皮子内的并不是那个怯懦胆小的沈容音,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总归那些小姐们又不能吃了她,上辈子顾月莹仗着得宠,又因骊姬性格温和,所以便是被人欺负了,骊姬也从不吭声。
加之顾月莹带头为虎作伥,那些女眷们更是大胆。
可如今她是沈家嫡女,沈傲虽无大用,可终归是她父亲,旁人想要欺负也得掂量一二,免得伤了各府间和气。
这群女眷们最擅便是察言观色,拉拢关系,一来为巩固圈子,二则为各自府中大人的前程。
若是得幸邀到官大几级的,更是荣幸,大有益处。
这也是为何这群官家女眷们热衷于交际因由,明面上是玩乐,实际上是各自消息的互通有无,不比男子弱。
看似肉林池,实则名利场。
处处都是推杯换盏欲望弥漫的烟。
今日看张家起,明日看王家塌,攀高踩低,司空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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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顾月莹约定的很快就到了。
红秀将沈容音收拾的精致妥贴,给她簪上平日都不会戴的珠宝首饰,好似这些首饰能替她撑腰。
沈容音只觉得头重脚轻,笑着抽下雕花步摇,换了根素簪。
红秀道:“今日去做香的都是些官家小姐,或者什么夫人的,非富即贵,小姐您平日不常出门,若是打扮的素净了,难免叫人看低了去,还是将这簪子簪上吧?”
沈容音笑道:“戴上这簪子我就能叫他们另眼相待不成?我在沈家什么处境,恐怕这些女眷们也都是晓得的,戴上这簪子反而成了累赘,做香素净些总归不是错的。”
红秀争不过沈容音,只好给她挽发,斜斜的插了根发簪,乌发黛眉,唇红齿白。
加之着一袭天青色的襦裙,外罩一件薄纱,说是素净寡淡,倒别有一种脱俗出世的冷寂感。
像雾蒙蒙的山野中独自绽放的青莲。
不妖不冽,自成风雅。
一旁端着净手铜盆的小丫头忍不住感喟了一声:“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