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音笑笑没说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从前旁人都说她美,沈容音自个儿瞧不出来,而今瞧着镜中这张与前世自己截然不同的脸,倒是觉察出一丝不同的气韵来。
好像也能理解旁人说的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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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音很是守时,到了后顾月莹还没到。
小厮见是张生脸,也没敢往上放,只说陈家夫人未曾嘱咐今日香阁会有面生的小姐要来。
沈容音自知这是顾月莹有意晾她,给她个下马威。
她也不急,端起架子板正的坐到楼下的小閤子间道:“我在小閤子等陈家夫人总归可以的吧?”
穿着白布罩衫得小厮见沈容音气度不凡,又不与她闹,连连点头说是好。
沈容音并不怨怪这小厮,拂香阁是马伯爵家的伯爵娘子开的,楼上最好的那间閤子常年被租给顾月莹一众女眷做香,寻常人入不得内也实属正常。
看着,顾月莹那一帮的应该都是熟客,她算是头一个面生的能够入这圈子的。
拂香阁的窗沿下种着各色花草,阁内香烟缭绕,幕帘轻摇,布局上典雅端方,很是怡人,红绸系在廊庑下,偶尔有穿堂风掠过,带起一片,惹的窗沿边鸟雀惊慌飞逃。
沈容音坐着也不觉得着急,细嗅清香,怡然自得。
也不知坐了多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笑,嘴中念着:“哎哟,光顾着喊妹妹来,竟是忘了嘱托小厮的,我该掌嘴,该掌嘴。”
顾月莹被一众奴仆们簇拥着入了大堂,瞧见坐在小閤子中敞着幕帘的沈容音,连忙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极为熟稔的挽起沈容音的胳膊笑道:“妹妹来了多久?”
沈容音回以淡淡一笑:“不久,前后脚的功夫。”
顾月莹牵起沈容音的手带着往楼上走,身后的丫头婢子替她快速宽了蔽日头的外袍,露出绫纱锦缎,大红大紫的圆领短襦与高腰裙来,金银珠宝戴了个满。
她还是那样喜欢娇俏的颜色与显眼的首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叫人看出她在陈家的地位。
前世陈璧愿意宠她,但凡宫里头新赐了宝物,又或旁人送了礼,回回都要叫她的院子先挑,结束后再辗转送去骊姬那边。
沈容音冷漠的收回了视线。
顾月莹牵着沈容音推开了半开半掩的门窗,冲里头已经到了的女眷们道:“各位夫人小姐们,这就是我跟大家提的沈大夫家中的女儿。”
屋内坐了四五个女眷,其中一位华服浓妆的美妇人正在研末,听罢抬头看了眼沈容音,扬起唇角笑着道:“早听沈府有两位小姐,平日见过小小姐,倒未见过大小姐,一直当只长一个鼻子一只眼,今日一瞧,也是两只眼的。”
一席话惹的众位女眷哈哈大笑。
红秀与另外一名小丫头默不作声贴着沈容音,沈容音倒是混不在意,回:“正是,夫人好好瞧瞧,我是不是也跟各位一般无二?”
如此坦荡接话,倒是叫那存心揶揄的美妇人显得局气了些。
众人都在笑,唯独正北面端坐着一位始终冷脸的年轻女子不吭声,她头戴幂笠,将面纱系到来头戴的冠子后面。
不抬头,也不吭声,众人也都视她若无物,却又不敢真正的无视她。
沈容音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小片刻,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视线。
益阳县主,可谓算是今日席间身份最尊贵的一位了。
父亲是武安王姜伯言,在京都颇负盛名。
婆家是舞阳伯府,夫君是秦小爵爷秦苏御。
素闻此女泼辣刁钻,不易亲近。
倒是想不到她会与这群人搅和在一起。
沈容音并不了解她,只是但凭外界对她的传闻,也不靠近。
调笑过后,便是真正的开始。
顾月莹问沈容音,想做什么香。
沈容音看了眼面前备好的东西,道:“我看有夫人已经在研末了,不如就做线香吧?”
顾月莹一顿,笑着点头应好,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沈容音望着眼前一应俱全,甚至有些扰乱视听的不相干的工具,心知肚明这是顾月莹要她存心出丑的意思。
她不紧不慢的拿好药臼,众人忽然停了动作,看向她。
独独益阳县主仍旧我行我素,时不时传来细碎的研末声。
秦州做香历史悠久,喜用香衬托风雅,到了他们这一朝更是到达全盛时期,燃香更是奢靡权贵生活的象征。
按理说各家小姐夫人到了年纪都会学习,可顾月莹打听过了,这位沈大姑娘在府中可谓是百无一能,蒋氏对她更是不上心,别说做香,便是教书先生都未曾请过,也就堪堪认得几个大字,算是彻头彻尾的废小姐。
叫她丢面子,将绣花枕头一草包的消息传遍京都甚至连一日功夫都不必,毕竟这里头坐的几位女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惯来爱看笑话。
传入陈璧耳中可谓是轻而易举,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毕竟陈璧虽说算盘拨的响,可他也不喜欢与一个蠢物打交道。
顾月莹唇瓣的得意之色更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