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由传旨的宫人引着在宫中穿梭。
不似处在深深宫院,倒像走在十丈花林,叶落花飘,她却不沾分毫,好一介瑶池过客。
下朝也还没多久,小陛下就又派人把她请来了宫里。
繁重的龙纹袍服已经换成了一身便服,也更衬得这位陛下稚嫩。时也望着他眼中明晃晃的意味,听了半响,便准备拒旨了,“陛下,臣可是昨日刚回到盛都,这炕头都还没睡热。”
便想叫她又离开盛都。
“南郡虽说受鳄患已久,但兵部司既已有人在那,陛下再派个有主意的过去便是了。”
小陛下幽幽叹气,“观大人也算是个有主意的,现在还在南郡伤着未回来复命。”
“王初八将军也挺好的。”时也违心说了句,便看到小陛下的表情变了变,只得接着说,“淮王爷曾经也是大齐统帅,麾下能使的将士他也是清楚的。”
小陛下状似忧愁地举了举手中的折子,“半个时辰前皇兄便递了请假折子给我,说是病重,可能得卧床半月。”
时也眨巴了下眸子,两个时辰前他还对着她杀意凛然的。转眼就病重卧床,这病来得真是比山倒还快。
去南郡快马其实也就四五天的事。
时也准备作揖领旨,小陛下却先跑来了她跟前,小声道,“时爱卿你便去罢,南方的女子和北方的女子风情俱是不同,朕允你再去纳两个美妾回来。”
.......臣,真是谢谢陛下了。
时绥的饭是得延后了。
南郡已有些人手在那,早去早返。细想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回府拾掇一下便与阿罕一道轻简出行。
两人快马疾行,迎风猎猎。
出了盛都,一路向南,也没遇到多少人。只是这南边山河相间分布,多丘陵山地,坎路骑马不易。
她本来也是骑马好手,这几经颠簸,她大腿内侧却怕是都磨得皮掉了。
果然男子与女子体力不能等量其观,尤其是阿罕下马之后,还能生龙活虎地打獐子和取水料理,她就只坐在他生好的火堆旁揉揉腿脚。
“公子。”阿罕搭好烤架,将獐子料理好了,架在火上烤着,“等下便可以吃了。”
火光在那浅褐色的瞳仁里跃动,时也觉着游牧民族果然长相极其棱角分明,“还是大草原好。阿罕,等把要办的事办完,我们几个就一起去草原浪迹。”
阿罕点头,无情指出,“公子,你上次可是说要扎个小伐,流于江上,飘到哪里就算哪里。”
时也默然,指着獐子,“你公子饿了。”
公子岔开话题的伎俩还是这般拙劣。
四五日的行程,在这般餐风露宿中过了三日。再熬熬就能睡大榻,未想第四日时天却黑得有些快。
乌云绵绵倾覆在红黄大地半空之上,风里带着几丝草木特有的湿润气。少顷,肆虐的暴雨便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漫天雨幕,带着斗笠蓑衣也有些不顶用。往回走一时半会也是没有遮挡的地方的,时也看着前方影影绰绰有座小屋子,“往前。”
看似是游猎人搭建的小木屋,不大,火光还从里透了出来。
阿罕率先勒马落下,便来扶着时也下马。
“主人家,我们二人路遇大雨,想来叨扰,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这门实在有些残破了,阿罕力道再大点,估计就得就地倒了。
雨声虽大,也盖不过拍门声。等了一小会儿,却没人搭理,总不是这主人家出门没将屋里灯火熄灭。
阿罕又唤了几声,眉头一皱正准备直接破门,门却是开了。
哐吱——咿呀作响的破旧木门摇曳声。
开门的人,望着斗笠下不甚分明的容貌,面色些许复杂,“时大人,好巧。”
真是,好巧。
时也乌眸嘀溜了一下,“慎行大人,真巧。听闻淮王爷病重,卧床不起,慎行大人还得空出来行公务?”
自家主子王爷料得还是没错,慎行轻咳了一下,侧身让开。
时也便见着了端坐在屋内正中的齐淮。
俊朗的眉眼,气度清华更甚冰川山峦。薄唇有点弧度,时也却觉得他那不是在笑。面上气色看着一般,但万没到卧床半个月的程度。
真是雨夜逢故人,屋内的火光也是他们生的火堆投照出去的。
为了方便赶路,时也换上的是一身茶色劲装,腰间束着檀色腰带,低调内敛,一身行头干练利落。
本是翩然少年,可惜被雨打湿了。
时也取下了斗笠,便抬步走了进屋。湿漉漉的雨珠顺着她的蓑衣滴在了屋内,且还有在地面汇聚成流之势。
水都快流到桌底跟前来了,齐淮眉头一压,“若本王未记错,时大人可还是满腹经纶的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