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府衙的案子不会侵扰到秀州喧嚣的长街上,乔言兴致低落地走在一旁。乔列亦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皎皎今日在府衙看到什么人了吗?”乔列问道。
了意与他透露,庆王如今就在城中。这些年来,庆王府中不知纳了多少美人了。
乔言闻之愣了愣,如实摇了摇头。
“那可是郗大人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神思不属。”乔列轻声问道。
乔言扯了扯嘴角,自打她与乔列定下婚期,她便再难像从前那般,事事与他相说了。
少年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女子,一言不发,他自然是知晓了乔言心中的别扭。但,乔列抿了抿嘴,眼底升起一片晦涩,乔言待他如弟弟一般,这是这么多年来的想法了,想要改,太难。
“今日你处置商号之事,可还顺利?”乔言瓮声问道。
她望着乔列,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商号之事,我这些日子处置得差不多了。”乔列说道,“皎皎,不必担心。”
乔言撇过头,又点了点头,乔列的本事,她自是知晓的。
乔列望着她,一时间两人冷了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乔列不经意撇头,便瞧见了不远不近悠闲地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人。
那年轻男子生了一双情眼,身旁跟着那人面不生须,行为举止皆像内宫之人,想来便是宫中内侍。
乔列不动声色瞧了瞧那人的长相,依稀还能看出庆王儿时的样子。
庆王好似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冲着乔列勾了勾嘴角,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身边的内侍低垂着眉眼,问道:“主子可看出什么?那位可是……”
庆王睨了内侍一眼,内侍心中一惊,只听庆王道:“在本王身边,嘴巴得闭紧一点。”
内侍忙垂下头,连连称是,他在庆王身边多年,可还是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
“那女子,眼眸生得可真是少见地美。”庆王啧了啧嘴,感慨似的说道。
内侍揣测着他是不是又想纳美人入府了。
“若是王爷喜欢,纳入府中……”内侍低眉顺眼地说着。
庆王却轻哼一声:“你今日多嘴得紧。”
内侍一怔,不敢在说什么,他瞧了瞧乔言远去迤逦的背影,他若是能将此等美人替王爷讨来,想来王爷对他也能更加器重。
庆王不曾理会内侍心中如何做想,他攥了攥手上的扇子,脸上渐渐溢出笑意,若此人真是桓列那小子,他若回京,京中可不就是热闹起来了。
乔列一路上见庆王走到一半转了道,便没有再多留心。庆王的心思,他多少猜得到些。他好美色,却无色相。
转入桂花巷,巷中绿荫叠叠,春日里的阳光也不烈,和煦的风飘洒摇曳,乔言颇有些混沌地看着她阿爹精神头极好地在院中着人布置着。
“阿爹这是做什么?”乔言看着她阿爹指挥着府中的丫鬟婆子,将逸养斋库房中的东西搬出装进雕花的金丝楠木箱子当中。
“皎皎啊。”乔晋河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他家皎皎说是契婚,可二人平日里流转溢出的感情,在他看来,又怎会只是兄妹之情,“这些都是你母亲给你准备的嫁妆。”
再言之,哪怕是契婚,他家皎皎也要是最好的。
“父亲,你又……”何必折腾。乔言刚想这般说便被乔列叫住了。
“皎皎。”少年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转过身去指挥下人的乔晋河,低声对乔言道,“父亲难得如此开心,娇娇便不要扫了他的兴致。”
乔言看着比往日里更有精神气的乔晋河,缓下眸子,点了点头。
晚间,逸养斋中,乔言与乔列如往常一般,陪着乔晋河用晚膳。
席间,乔言说起:“阿爹,过两日,郗大人便会审理姜景旭一案。此案了结,郗大人便要处置鸳湖书院一案。”
乔晋河闻言未曾改变脸色,到了他这个年纪,大风大浪都经历了,顾阳盛的兴衰在他眼中也早有定数。
“顾阳盛也算多行不义必自毙。”乔晋河只道。
“阿爹。”乔言看着乔晋河,踌躇着,像是在担忧什么,又好似下了什么决定,问道,“阿爹当日阴差阳错失去了入朝为官的机会,如今,哪怕阿爹无心朝堂了,是否也可再讨回公道?”
乔晋河未曾想到,乔言所说竟是这个,当年个中事由,便是如今,他也没有完全弄清楚。
“阿爹……”乔言叫道。
“父亲,皎皎若是有心入朝,那些官场的沉沉浮浮,她终有一日是要体会的。”乔列道,“父亲何不将外祖家的事告知皎皎。”
乔晋河听着乔列所言,他看了一眼乔列,心下便猜到这孩子应当是猜出了乔言外祖家是谁了,他释然一笑,道:“也罢,那些事儿,确实是该告诉皎皎的。”
乔言看着二人,心中微叹一口气。
“皎皎,你那外祖便是当年因带着国子监学子恳求先帝征战乌桓,而被降罪的先国子监祭酒卢望邻。当年岳丈心灰意冷,带着你母亲来到秀州,才有了我与你母亲的相识。”乔晋河说道。
乔言听着,想着这与顾阳盛的关系又在何处。
“而后在国子监,我与顾阳盛本为同乡,我对他本就不设防,谁曾想,他不知为何竟要诬我意图替人考核,祭酒大人不由分说,直接将我逐出国子监,如今想来,当日环环相扣的局中,竟都是冲着我来的。你母亲以为我是因着岳丈的关系才遭到如此不公的待遇。可我瞧着却不像。”
乔列细细听着,自然也听出来了,卢望邻便是受了先帝冷待,也得天下读书人敬重,国子监祭酒也是个文人,又怎会因着卢望邻的关系为难乔晋河。且哪怕乔晋河被逐出国子监,可国子监中他不少同窗依旧与他往来交好。
乔言亦是想不明白。
“咱们家与顾家的矛盾,不只在此处。”乔晋河道,“而后顾阳盛在御前行走,你大舅舅卢守道因着你外祖一事对先帝多有不满,酒后失言被言官抓了错处,顾阳盛在先帝面前进言,此言不止,有损先帝名声,先帝大为恼怒,将你大舅舅打入狱中。你大舅舅在狱中受刑而亡,你外祖听闻了这消息也一夕病倒,再没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