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府处江南,地势平且临海,是个不可多得的悠悠水乡之地。便是府城之内,亦是诸多纵横交错的河流小溪。
赵嬷嬷和刘年就跟在乔言、乔列身后,几个护院则跟的远了些。
几人随着人潮往秀州城最热闹的河道走去。
乔言所说的那位鹤羽娘子便是在那河道花船上表演。
河道两岸的回廊上已经挤满了不少人,皆是兴致勃勃等着鹤羽娘子开场。
乔言他们亦是在其中,刘年眼力好,挑了个好位子。而好巧不巧地,顾景舟兄妹就在他们对面,隔着一条河道,顾景舟觉得,他与乔言之间,像是隔了整条银河。
只是乔言并未多看他一眼。
乔列百无聊赖地看着河道,不着声色地给乔言隔开了喧闹的人群。
“阿列,你瞧桥头上。”乔言不经意间便看到了桥头上,一个看着及冠不久的男子,正无悲无喜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那人不像是来看表演的。”
那位置是个观表演最佳的位置,一般都是给那些个官老爷留的。
乔列顺着乔言所指望去,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赔笑。
他微微眯起眸子,那中年男子,倒是与顾景舟有几分相像,想来便是秀州太守顾阳盛。至于那年轻人,能得顾阳盛如此低三下四,想来是个矜贵的。
“姐姐看表演便是,何必去看旁人。”乔列道。
乔言仍不时望向那年轻人,她盯着他,总感觉那人眼中有些什么。
那人似有所感,撇头望向乔言。她好似明白了,那人眼中是什么,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似是慈悲但又不是的情绪。
乔列微微皱眉,与那顾景舟的一厢情愿不同,乔言对桥头上的男子,似乎有些过于好奇了。
那人见到乔列,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迅速归于平静,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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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羽娘子的表演开场后,整个河道两岸都热闹了起来,弦乐丝竹、灯影鼓舞,鹤羽娘子曼妙的身姿、如丝的媚眼,还有那虔诚的舞,岸边游廊上、桥头、 河道两岸的屋楼之上,仿佛都只有这表演。
桥头上,顾阳盛将一锭金子扔到花船上,两旁的人皆是纷纷学样。
乔言亦是将银两并着荷包往那花船上扔。
噗通——
像是什么重物掉到了水中,在这丝竹声不断的舞中,没有人在意这声响。
直到有人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看着是个女子?”
“我不会水,要不你下去救救她?”
“那是个女子,我是男子,若是下去了,可不是累她失节嘛。”
“这时节水寒得很,女子下水太伤身了。”
……
落水那女子就在乔言他们所站之处的附近。
周遭之人,冷眼看着那水中不断挣扎的女子,窸窸窣窣说着些看着没有任何温度的话语。
乔言听着这些话、看着这些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顾景舟在对岸,离得也不远,谦谦君子的少年,只是眼中有着些许担忧。
她倏地跳入水中,耳边是乔列惊慌失措的喊声。
他似在喊:“皎皎。”
只是乔言没工夫去计较他到底喊得是什么。
“公子!”刘年看着毫不犹豫跳入河中的乔列惊呼道。
赵嬷嬷在一旁,她不会水,又不好叫护院下水救人,便只能拍着大腿干着急,她赶紧吩咐护院去马车中取大氅。
周遭之人“唉”了一声,带着些指责,好似乔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冰冷的河水透过衣裳,这一瞬,乔列似乎清醒过来,乔言没有脑子自己跳下水,他做甚要跟着一起跳下来。她自己自信水性好,便让她自己救去,他何必掺和进来。
只是看着乔言一手拽着落水女子,一手奋力游着的情状,他只好一边嫌弃,一边游到她身边,想要揽上她的腰。
本是毫无情绪的动作,可是当他手触及少女柔软的腰|肢,不知为何,他竟有种难以言说的酥麻之感,他在水中踉跄了一息。
他面上青红交替,只沉默着拽着乔言往岸上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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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言脸色苍白,身上裹着赵嬷嬷给她披上的狐裘大氅。原本岸边看热闹的人,被赵嬷嬷赶走了好些。
那女子被放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件大氅,她呛了好几口水,是赵嬷嬷按着老法子摁出了她腹中、咽喉呛进去的水,才将人救了回来。
乔列站在乔言身旁,脸色古怪地看了乔言一眼,又迅速将视线撇去了别处。
顾景舟在人群中,看着乔言毫无血色的唇,又想起方才乔列的义无反顾。他抿了抿嘴,顾景舟啊,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这不是柳夫子嘛!“赵嬷嬷打量着脸色惨白,被她扶起来的女子,她方才便觉得她眼熟。
这落水的女子真是乔老爷几年前给乔言请的女夫子。
那时,乔列被乔氏族学那群人伤得昏迷了许久。乔晋河再也不放心一双儿女在那种学堂进学,便请了西席,其中柳婧怡便是乔言的教习先生。
柳婧怡虽是女子,却是少见的坚韧之人,丧夫孀居后,独自带着女儿过活,时常被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请去做西席。